沙龙里的掌声还未完全消散,秦墨已将温热的合作协议推到宴晚面前。
他西装袖口的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指节叩了叩“设计主导权”那行加粗黑字:“昨晚改了七版,沈氏那边的干涉条款全删了。”
宴晚的指尖抚过纸页,油墨的触感带着温度。
三年前她签第一份“替身协议”时,纸张冷得像冰刃,此刻却像被阳光晒过的棉布。
她抬头时,秦墨正盯着她手背上那道淡红的掐痕——方才李婉儿拽她去后台理论时留下的。
“为什么帮我?”她问。
秦墨笑了,从西装内袋摸出半块融化的巧克力。“三年前巴黎时装周,你给流浪猫织的毛线围脖被做成高定披肩,我在秀场哭成狗。”他把巧克力推过去,“现在那些说你靠男人上位的蠢货,该看看真正的设计师怎么用针脚杀人。”
宴晚的睫毛颤了颤。
她翻开协议最后一页,钢笔尖悬在“宴晚”两个字上方。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将纸边染成蜜色。
这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名字签一份真正属于设计师的合同。
笔尖落下时,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不是恐惧,是雀跃。
“主题我想好了。”她合上协议推回去,“光影对峙。”
秦墨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快速翻到附加的设计草图页,指尖停在那幅“暗巷里的西装”上:左半是被阴影吞噬的丝绒,右半是镀着金箔的锁子甲,纽扣是碎镜片拼成的太阳。“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狠。”他抬头时眼底燃着光,“我喜欢。”
夜色渐深时,宴晚的手机在包里震动。
她摸出来,屏幕上“时尚新讯”的推送刺得人眼疼——#宴晚巴黎沙龙手撕抄袭质疑#的词条挂在热搜第一,配图是她展示法律判决书时,眼底那团烧得正旺的火。
往下刷,李婉儿的账号刚更新:“前日在沙龙对宴晚女士多有冒犯,是我误解了她的设计理念,特此致歉。”配图是张空白的道歉信,签名处的钢笔印晕开一小块,像滴没擦净的泪。
宴晚盯着那条动态看了三秒,拇指在评论区划拉。
热评第一是“抄袭狗终于认怂”,第二是“建议永久封杀”,第三突然跳出来:“晚宝看看我!
三年前你给我奶奶设计的寿衣,她走的时候特别安详。“
她的喉结动了动。
三年前那个在医院走廊哭着求她的女孩,此刻正在评论区举着灯牌。
宴晚退出界面,给那条评论点了赞,然后在李婉儿的动态下回复:“感谢你的关注。”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江芷的电话打进来:“明天早八点,《时尚星闻》的直播采访,我替你应了。”不等宴晚拒绝,她又补了句,“他们问的第一个问题,肯定是‘你真的只是沈总的替身吗’。”
夜色更深了。
沈时烬的办公室里,投影屏反复播放着宴晚的采访片段。
她坐在白色沙发上,耳坠是自己设计的碎钻,每动一下都像落了把星星。“我不是谁的影子。”她望着镜头,眼尾微微上挑,“我是我自己燃烧的光。”
“咔”的一声,沈时烬捏碎了手中的咖啡杯。
瓷片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设计稿上——那是宴晚半年前给他的“白月光”复刻款,领口绣着的“昭昭”二字,此刻被血晕染成模糊的红。
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宴晚蹲在暴雨里捡被他撕碎的设计图。
她的睫毛沾着水珠,抬头时说:“我不是替代品,也不是你的棋子。”当时他只觉得可笑,现在却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原来他早该注意到,宴晚的锁骨有颗朱砂痣,而昭昭没有。
凌晨两点,宴晚的公寓亮起灯。
她站在落地窗前,楼下的霓虹灯海像打翻的调色盘。
茶几上摊着笔记本,最新一页写着:“设计不是逃避现实的壳,而是直面生活的勇气。”钢笔尖悬在“勇气”二字上方,突然又补了句,“比如,不再为别人的错误买单。”
手机在这时震动。
她拿起来,是时尚协会的邮件提醒:“年度时尚新势力论坛诚挚邀请您作为特邀设计师出席......”
宴晚望着“特邀设计师”五个字,忽然笑了。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吹得笔记本哗哗翻页。
最后一页停在三年前的字迹:“妈妈,我会成为您的光。”
而此刻,她的影子正被路灯拉得很长,像把出鞘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