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站在全息地图前，指尖划过流动的数据线。光纹不断重组，勾勒出深渊内部错综复杂的结构。他眉头微蹙——这片区域的能量分布极不正常，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搅乱了秩序。
萧沉月静立于他侧后方，目光凝在地图边缘一段扭曲的波纹上。她未出声，手指却悄然抬起，在空中轻轻一划。
一道银色痕迹浮现，宛如以剑气镌刻而成的公式。字符排列规整，意义却晦涩难明。楚昭侧目望去，见她眼神深沉，似已陷入某种深层推演之中。
他没有打扰，只是悄然靠近了些。
那串符号在虚空中停留数息，随即悄然消散。萧沉月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动作更快。第二组公式浮现，比先前更长，轨迹也更为繁复。她的手指如在演算，每一笔落下都精准无误，毫不迟疑。
“这是什么？”楚昭终于开口。
她未回头，声音平静：“一种运行模型。”
“哪种？”
“能控制能量流向的。”话音未落，她手腕轻翻，长剑出鞘。
剑尖轻点地面，无声无息。下一瞬，剑气循着方才公式的路径疾驰而出，在空中划出螺旋状轨迹。那气流不散反收，越缩越紧，最终凝聚成一个微型漩涡。
四周空气仿佛为之一滞。
全息地图上的乱流波动，在触及漩涡边缘的刹那，竟出现短暂停滞。如同汹涌洪流撞上无形堤坝，被迫偏转方向。
楚昭瞳孔微缩。
他瞬间明白——这并非攻击，亦非防御，而是引导。萧沉月并非对抗乱流，而是在尝试重构其运动规则。
“你以前见过这种模式？”他问。
萧沉月收剑转身，正对上他的视线。眉心微光流转，那道朱砂剑痕仿佛苏醒，泛出淡淡红芒。
“我们做过一台机器，”她说，“用来开启通道。它用的就是这个模型。”
楚昭呼吸一滞。
记忆骤然回溯——她在记忆回廊中说过的话，此刻清晰浮现。前世他们在实验室共事，她是研究员，他是项目成员。他们共同参与时空穿梭装置的研发。那时她总在角落默默放下早餐，而他总把数据曲线戏称为爱心。
原来那不只是玩笑。
那些看似随意的调侃背后，藏着真正的线索。她留下的每一个细节，都是伏笔。
“所以你的剑意……”他声音低沉下来，“不只是斩杀敌人？”
“它可以切割空间。”她点头，“只要轨迹正确、角度精确、力量足够。这和砍断一块铁不同，更像在画一条路。”
楚昭注视着她的眼睛。
他懂了。若剑气能依特定数学模型运行，便可在混乱的时空裂隙中开辟稳定通路。这不是蛮力可达成的，需要的是计算、预判与绝对掌控。
“你能重复几次？”
“三次以内没问题。再多会失控。”
“够了。”他嘴角微扬，“只要一次成功就行。”
他上前一步，站到她身旁。两人并肩望着全息地图，目光同时锁定一处高密度乱流区——那是通往缓存核心的必经之路，至今尚无机甲敢贸然进入。
“试试看。”他说。
萧沉月未动。她缓缓抬手，指尖再次划过虚空。这一次，她写得极慢，每一字符皆似承载千钧之重。完成之后，她将剑横于胸前，深吸一口气。
楚昭感受到一股无形压力自她身上扩散开来。那不是威压，也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极致专注的状态，仿佛整个空间都在等待她的下一个动作。
她忽然抬剑，直指前方。
剑气喷涌而出，完全遵循公式曲率推进。它旋转前行，速度不快，却稳得惊人。沿途的数据乱流被逐一剥离、重组，最终汇入漩涡中心，形成一条短暂却清晰的通道。
全息地图上，红光区域赫然出现一道细长蓝线。
楚昭立即取出扳指，快速操作签到系统。数秒后，指令发出。远处巡逻的机械守卫接收到信号，迅速调转方向，朝新开辟的路径行进。
第一具机甲踏入通道。
机身微微震颤，显然承受巨大压力，但结构未损。它稳步向前，最终穿越乱流带，安然抵达对岸。
成功了。
楚昭看向萧沉月。她脸色略显苍白，握剑的手指也在轻微颤抖。这一击消耗不小。
“还能再来？”他问。
“可以。”她点头，“但下次需调整参数。刚才的模型对能量损耗估计不足。”
“那就改。”
他走到她身后，伸手扶住她的手腕。掌心传来温热，让她略显僵硬的手臂渐渐放松。
“我们一起算。”他说。
她侧头看他。
他正凝视虚空中的残余公式，神情专注。他不是客套，也不是安慰，而是真正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演进。
她低头，将剑换至左手，右手再度抬起。楚昭跟随她的动作，在空中补上一段新的推导。两人的手指几乎相触，划过的轨迹交错重叠。
新公式成型。
比之前更复杂，也更完整。它纳入了阻力系数、能量衰减率以及空间褶皱的影响。这已非单纯的战斗技艺，而是一次精密的工程推演。
萧沉月深吸一口气，再度挥剑。
剑气呼啸而出，循新模型运转。这一次，漩涡更大，持续时间更长。乱流被彻底压制，通道宽度也扩展了一倍。
第二波机甲开始通行。
它们行进速度明显提升，几乎毫无停顿。当最后一具机甲顺利穿越时，远方传来一声轻响——侦查网络已延伸至缓存区外围。
任务完成过半。
楚昭松开她的手腕，退后半步。望着她额角渗出的细汗，他低声说道：“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
她未笑，只轻轻摇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能力。是过去的经验，加上现在的理解。我只是……终于想通了该怎么用。”
“以前呢？”
“以前我以为剑是用来杀人的。”她看着手中的剑，“现在我知道，它可以是工具，也可以是钥匙。”
楚昭沉默片刻，忽而抬手摸了摸鼻尖。这是他做决定前的习惯动作。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她转头看他，眼神清澈。
然后她抬起手，食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头上。
动作太近，也太突然。他怔了一下。
“一起试试。”她说，“下一个模型，我们一起完成。”
他凝视她许久，终于笑了。
“好。”
两人再次面向全息地图。新的难题已然浮现——缓存区深处仍有加密层未解，仅靠机甲无法突破。必须有人亲自进入，才能激活内部接口。
而唯一能打开这条路的，正是这把能切开时空的剑。
萧沉月闭上眼，开始第三次推演。她的手指在空中缓慢移动，写下第一个字符。楚昭站在她身旁，目光紧紧追随。
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交叠成一片。
远处，一具机甲完成扫描，正准备传回数据。屏幕上闪过一行提示：【检测到异常信号源，频率匹配未知协议】。
但无人察觉。
此刻，所有注意力都聚焦于那道即将成型的公式之上。
萧沉月睁开双眼，手中长剑缓缓抬起。
剑尖指向深渊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