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的指尖终于落下。
那枚红色按钮沉入控制面板，无声无息，亦无震动。反物质炮口的双色光球骤然收缩，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攥紧，压缩至极致后瞬间消失。天空裂开一道笔直的缝隙，自云层顶端延伸至星海深处，边缘泛着银与金交织的冷光。
裂缝开启的刹那，一股力量将他托起，悬于半空。机甲外壳开始剥落，一块块金属碎片脱离躯体，在周身漂浮，宛如静止的雨滴。右臂的黑纹已蔓延至脖颈，血液顺着指节滑落，在空中凝成细小的血珠，缓缓飘散。
蓝光界面在意识中浮现：“静默协议触发——解锁被封印的历史投影。”
他未看系统提示，只是睁着眼，望向那道裂缝。
画面一寸寸展开。
一颗蓝色星球悬浮于宇宙之中，表面布满机械触须，如蛛网般缠绕全球。大地龟裂，城市崩塌，无数人影在废墟中奔逃，转瞬被紫色能量流吞噬。那是地球——但他从未见过的模样。镜头拉近，行星核心处盘踞着一尊巨兽，形似狼首人身，周身覆盖金属铠甲，双眼燃烧着幽紫火焰。它抬起手臂，掌心裂开，显露出反物质炮的轮廓。
楚昭认出了它——机械霸主。
数据洪流自其体内涌出，顺星轨扩散，侵入其他星域。画面切换，一片灰白的空间里，一支身穿执法战服的队伍正在撤退。领头者佩戴编号007的徽章，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他们身后是不断坍缩的时间锚点，黑色触须从虚空中伸出，缠住一名队员的腿，猛然拖入深渊。007回头望了一眼，咬牙继续前行，但下一秒空间扭曲，所有人化作光点消散。
再换一幕。
燃烧的星际母舰漂浮在陨石带中，残骸上站着一名女子，长发及腰，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她身披冰晶战甲，脸上有细碎裂痕，如同即将碎裂的瓷器。南宫雪。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轻轻将一块紫色晶体放入对方衣袋。小女孩抬头问了句什么，她没有回答，只是抬手划过虚空，留下一道冰痕。随后，整艘母舰爆炸，火光吞没她的身影。
楚昭呼吸一滞。
最后的画面浮现。
荒原之上，两道身影并肩而立。一人身着龙纹战甲，一人披银色战袍。他们面前是千军万马般的机械军团，天空悬挂着两轮血月。背景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碑文，上面刻着数字：2001。倒计时归零的刹那，两人同时出手，剑光与龙息交织成网，冲向天际。
那是他和萧沉月。
不止一次，而是两千零一次。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曾以为这是第一次穿越，第一次觉醒系统，第一次踏上战场。可那些画面中的伤疤、战斗习惯、默契配合，全都真实存在过。每一次轮回，他们都试图阻止机械霸主降临；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直到这一次，签到系统真正激活，才让一切出现变数。
他的喉咙发紧，想说话，却只咳出一口血雾。
手腕上的光痕微微颤动。那一圈几乎看不见的银线，是他唯一能感知到她的地方。他知道她仍在听，哪怕只剩一丝意识。
“原来……我们打过这么多次。”他低声说道，嘴角扬起，“这次，我记住了你。”
风声忽然停歇。
四周漂浮的金属碎片静止不动，连血珠也悬于半空。时空裂缝扩张至极限，内部浮现出更多画面：黑铁王朝的皇宫在火光中倒塌，赛博佛寺的地基下沉，浮空仙岛解体坠落，星矿矿区升起巨型祭坛……所有事件串联成链，首尾相接，形成闭环。
这不是战争，是循环。
而打破循环的关键，就在刚才那一击。
光痕又轻轻一颤。
极轻的声音传入耳中，仿佛风吹过山谷：“去……改变它。”
话音落下，那圈银光彻底消散，融入空气，不留痕迹。
楚昭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瞳孔深处多了某种东西。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决断。他抬起左手，按了按心口。那里还留着烙印的余温，不再跳动，却也未曾熄灭。
远处，能量风暴边缘泛起涟漪。
独孤绝的残影浮现而出，身形模糊，面容扭曲。他立于乱流之中，嘴角扯出一个笑容，不似嘲讽，也不像愤怒，更像是一种解脱。
“游戏才刚刚开始……”他的声音断续传来，“你们赢不了宿命。”
楚昭望着他，未语。
下一秒，风暴席卷而过，残影被撕成碎片，随气流远去，再不见踪影。
裂缝开始收缩。
银金色的边沿缓缓闭合，如同天空在愈合伤口。那些投影画面逐一熄灭——地球、执法队、母舰、战场……全都退回黑暗。最后一幕定格在那块倒计时碑文上，数字重新跳动：2000。
还剩两千次？
还是只剩一次？
楚昭的身体开始下坠。
失去支撑后，他直直朝母舰残骸落去。机甲已残破不堪，仅剩骨架维持形态。右臂完全失去知觉，左手指尖仍在流血，滴落在胸前的控制槽内。签到系统的蓝光最后一次闪现，随即熄灭。
他重重砸在一处断裂的甲板上，激起一圈尘埃。
地面裂开几道缝隙，热浪从下方涌出。头顶的裂缝只剩一条细线，即将彻底闭合。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信号从心口传出。
不是能量波动，也不是数据流。
是心跳。
一下，两下，缓慢而稳定。
他撑着地面，慢慢坐起，一手扶住额头。视线模糊，耳边嗡鸣，但他仍能感受到那个节奏。不属于他自己，却又无比熟悉。
萧沉月不在了。
可她的痕迹还在。
他伸手按在心口，用力压下去。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抬头望向即将闭合的裂缝，他知道里面藏着答案——关于轮回的起源，关于高维投资者的真实目的，关于为什么偏偏是他被选中。
裂缝只剩手指宽。
突然，一道红光从内部射出，打在不远处的一块金属板上。反射的光线照进他的眼睛。他眯起眼，看清了那块板上的字迹：重启协议·备用通道。
还没完。
他用手撑地，一点一点站起来。双腿发软，膝盖磕在地上发出闷响。他不管这些，只盯着那道红光。只要通道未完全关闭，就有机会进去。
右脚刚迈出一步，脚下猛然一震。
整片残骸区域开始下沉。地下传来低吼，仿佛有什么东西苏醒。热浪扑面而来，带着焦糊的气息。他回头看了眼，裂缝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了。
天空恢复平静。
风重新吹动。
他站在废墟中央，浑身是伤，机甲残破，手中握着一枚脱落的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