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的脚底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那道裂口里的血还在往外渗，可落地之后竟不散开，反而像活物般缓缓爬行，在尘土间勾出一道歪斜的纹路。他刚想弯腰查看，手腕就被萧沉月一把扣住。
“别碰。”她声音压得很低，目光却死死盯着那滩血，“这玩意儿会动。”
话音未落，地上的血迹突然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开始扭曲、重组，最后凝成一个古怪的符号，泛着淡淡的蓝光。楚昭眯起眼，脑子里嗡的一声——这不是文字，也不是阵法，倒像是……某种编码。
“有人在传信号。”他低声说。
萧沉月没接话，只是把剑横在身前，指节微微发紧。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废墟边缘传来，不是那种刻意隐藏的潜行，而是带着点犹豫和试探的靠近。
两人同时转头。
小满站在三丈外，怀里抱着个闪着蓝光的装置，脸上全是灰，但那双机械义眼却亮得吓人。她张了张嘴，声音有点抖：“大哥哥……你的血，是我父亲留下的‘血脉锁’认出来的。”
楚昭愣了一下：“你爹？”
“嗯。”她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这是星频解析仪，我用废料拼的。刚才血迹波动的频率，和它能对上。”说着，她按了下按钮，仪器投出一道光幕，地面的血纹瞬间被吸上去，化作一幅立体地图，悬浮在半空。
图上标注着一条深入地核的路径，终点写着四个字：主控核心。
“这是我爹埋的机关。”小满喘了口气，“他说，只有流着机械师血脉的人，才能唤醒它。可我……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废了。”
楚昭盯着那幅图，眉头越皱越紧。他知道这丫头的父亲是个传奇人物，当年为了保护她，硬生生把自己改造成半机械傀儡，最后连意识都被财阀抽干。可现在这地图显示的核心位置，正好在皇帝刚才盘踞的地脉节点下方。
“也就是说，”他冷笑一声，“咱们脚下踩的不是废墟，是人家祖传的保险箱？”
小满咬着嘴唇点头：“可要打开它，得先解毒。我体内的星矿毒素和机械义肢缠在一起，要是强行启动血脉，可能会炸。”
楚昭没说话，右手轻轻摩挲着扳指。系统还在冷却，签不到新东西，但他记得昨天凌晨在浮空仙岛签到时，抽中了一瓶银白色的液体——【纳米修复液】。当时他还觉得鸡肋，现在看来，简直是救命稻草。
他从扳指空间里取出那支试管，通体如水银流动，触手冰凉。“一次机会。”他把瓶子递过去，“进了就不能反悔，痛也得扛着。”
小满接过瓶子，手指都在抖。她深吸一口气，拔掉塞子，仰头灌了下去。
下一秒，她整个人猛地弓起，像是被人从背后猛踹了一脚。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纹，顺着血管往心脏爬。她的左眼——那只机械义眼——突然爆出一串电火花，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撑住！”楚昭一把扶住她肩膀。
萧沉月眼神一凛，剑尖轻点地面，一道寒气顺着石缝蔓延，瞬间在小满心口周围凝出一层薄霜，把她的心脉区域封住。那黑纹蔓延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三息。
五息。
小满的身体剧烈抽搐，嘴里溢出血丝，可她死死咬着牙，一声没吭。
终于，那机械义眼的外壳开始一片片剥落，露出底下原本的眼睛——清澈的褐色，像山间溪水。她眨了眨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第一句话却是：“父亲……还活着，在数据层里。”
楚昭心头一震：“你说什么？”
“我没骗你。”她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声音虚弱但坚定，“他的意识被拆分成无数碎片，藏在地核的数据流里。只要核心重启，他就能回来。”
萧沉月眯起眼：“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现在……是真正的机械师了。”小满慢慢站起身，双腿还在打颤，但她抬起手，掌心忽然亮起一团幽蓝色的光，“父亲教过我一句话——真正的机械师，不靠工具，靠的是和机器说话的心。”
她说完，踉跄着走到地上那堆噬灵虫的残骸前。那些虫子早就被剑阵绞成碳化的碎块，黑乎乎的一片。她伸手抓起一把，闭上眼。
蓝光骤然暴涨。
残骸在她掌心震动、重组，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拼接，最终形成一段复杂的代码符号，缓缓浮空。
“成了。”她睁开眼，瞳孔里映着蓝光，“血脉认证通过，指令已发送。”
话音刚落，地底传来轰鸣，像是千万台齿轮同时咬合。整片废墟开始震动，裂缝中冒出蒸汽，一块巨大的金属地板从地下升起，缓缓打开，露出深不见底的通道。
紧接着，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通过地脉震荡波传遍全场：
“沉月，用剑气激活核心第三节点。”
楚昭猛地扭头看向萧沉月。
她没犹豫，剑尖一挑，划出一道流畅弧线，精准刺入地面某道裂缝。那一瞬间，空气中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数据链被触发，层层叠叠展开。
“嗡——”
整座战场开始重构。断裂的石柱自动归位，碎石腾空而起，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拼合成新的结构。几根粗大的机械臂从地底探出，开始组装某种巨型装置。
小满跪在地上，手仍贴着地面，脸色苍白：“父亲……你在听吗？”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近，更清晰：“我在。接下来，交给我。”
楚昭感觉到脚底的震动变了节奏，不再是杂乱无章的轰鸣，而是一种有规律的脉动，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那道裂口还在渗血，可血滴落地后，不再蠕动，而是迅速被地面吸收，像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喂。”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机械运转的噪音，“你爹到底想干嘛？这可不是简单的开门。”
小满抬起头，眼神复杂：“他说，要清理污染源。”
“污染源？”萧沉月皱眉。
“就是神魔。”小满低声说，“三百年前，它们不是入侵的，是被放进来交易的。我爹是唯一反对的机械师，所以他被灭口，意识封存。而现在……”她顿了顿，“他说，该算账了。”
楚昭咧了下嘴，笑得有点冷：“所以咱们不是在救人，是在帮一台老机器发动政变？”
“差不多。”小满点头，“只不过这台机器，比谁都清楚谁该死。”
就在这时，地底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锁链断裂。紧接着，一股黑气从皇帝先前撞塌的龙柱堆里窜出，迅速凝聚成人形轮廓。
那不是皇帝。
那是独孤绝的影子。
影子张开嘴，声音却带着双重回音：“你们唤醒的不是救世主……是审判者。”
楚昭冷笑：“审判谁？”
“所有人。”影子缓缓抬起手，指向他们三人，“尤其是——背叛规则的穿越者。”
话音未落，萧沉月突然抬剑，一缕剑气直射影子咽喉。可那黑影只是轻轻一挥手，剑气就被撕成碎片，消散在空中。
小满猛地按住地面，蓝光再次爆发：“父亲！他在干扰信号！”
地底轰鸣加剧，一根足有十丈长的机械巨臂破土而出，末端是一门旋转炮管，直指黑影。
影子冷笑：“你们以为，靠这点破铜烂铁就能——”
巨臂开火。
一道蓝白色光束轰然射出，正中黑影胸口。没有爆炸，没有火焰，那影子只是瞬间僵住，然后像被格式化的数据一样，一寸寸崩解、消失。
空气安静了一瞬。
楚昭抹了把脸上的灰，看向小满：“你爹脾气不小啊。”
小满虚弱地笑了笑：“他说，对付骗子，不用讲道理。”
萧沉月收剑入鞘，目光落在那缓缓开启的地底巨门上。门内深处，隐约可见无数机械造物排列成军，静静等待指令。
楚昭活动了下手腕，扳指微微发烫。他知道系统快恢复了，零点将近。
可就在他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小满突然抬头，眼神变得极冷。
“等等。”她低声说，“父亲刚传了段记忆给我。”
“什么？”
“他说……”她盯着楚昭，一字一顿，“你体内的龙魂，不是天生的。”
楚昭动作一顿。
“是移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