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如同跗骨之蛆,在夜澈的脑髓中疯狂搅动。顾苍生对永恒的贪婪、对失败的恐惧、那些无数生命融化的惨景、以及“源初花园”冰冷庞大的核心投影…与他自身父母死亡的悲痛、临照牺牲的绝望、对陆彦秋的担忧剧烈冲突,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裂。
左眼是自身剧痛的血红,右眼是疯狂沉淀后的冰冷余烬。他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抠着冰冷的金属地面,指甲翻裂出血,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般的痛苦低吼。两种意识,两个灵魂,在这具破损的容器内进行着惨烈的拉锯战。
“呃…滚…出去…”他从牙缝里挤出属于自己意志的嘶吼, 左眉骨裂纹处的暗金色血液愈发粘稠。
“…完美的…容器…接纳我…我们将…超越…”另一个冰冷执拗的低语在他颅内回响,试图安抚、诱惑、同化。
老刀艰难地抬起头,看到夜澈这诡异的状态,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伤势过重再次跌倒,只能嘶声喊道:“07号!守住本心!别被祂的残留物同化!那只是不甘消散的执念!”
他的喊声似乎起了微弱的作用。夜澈左眼中的血红挣扎着亮了一瞬,他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倒地不起、生死不知的陆彦秋。
“秋…”属于他自己的担忧和恐惧瞬间压过了那冰冷的低语。他挣扎着,无视脑海里的疯狂嘶吼和身体的剧痛,手脚并用地向她爬去。
每移动一寸,都如同在刀山火海中跋涉。冰冷的意念试图拖拽他,痛苦的记忆碎片不断闪现, 左眉骨的裂纹如同燃烧的沟壑。
终于,他爬到了陆彦秋身边。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嘴角和眼角残留着冻结的血痕和冰蓝的能量残迹,身体冰冷得吓人。
“秋…醒醒…”夜澈颤抖着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让他心脏骤缩。
似乎是他的触碰和呼唤起了作用,陆彦秋长长的睫毛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丝几不可闻的气音。
她还活着!
一股巨大的、源自自身的宽慰,暂时冲散了脑中的阴霾。夜澈 左眉骨的剧痛都似乎减轻了一瞬。
他立刻检查她的伤势,发现她体内那股冰蓝色的能量(白薇的协议之力)似乎耗尽并反噬了她自己,精神层面受损极重,但生命体征在极其缓慢地自行恢复。
必须立刻带她离开这里!灯塔内部结构受损严重,随时可能彻底崩塌,而且“园丁”虽遭重创,但谁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后手。
“老刀!”夜澈扭头,看向那个挣扎着的男人,“还能动吗?我们必须走!”
老刀啐出一口血沫,咬着牙再次尝试,终于勉强靠着墙壁站了起来,但显然已无再战之力。“…走?去哪?外面全是怪物…灯塔也在崩溃…”
“总有路!”夜澈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既是说给老刀听,也是说给自己脑中的那个声音听。他试图背起陆彦秋,但自己也是强弩之末,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就在此时——
滴…滴…滴…
一阵极其微弱、却规律无比的电子音,突然从旁边一堆控制台的废墟中传来。
声音的来源,是一块半埋在扭曲金属下的、屏幕碎裂却依旧顽强闪烁着绿光的古老终端。它似乎是中央主机某个未被完全摧毁的冗余备份模块。
屏幕上,正自动播放着一段被设定为最高优先级、循环发送的加密信息流。而信息的解码标识符…竟然是夜澈 左眉骨疤痕的能量频率和陆彦秋父亲(陆文远)的私人密码!
是谁?!在这种时候?
夜澈 左眉骨猛地一跳,那冰冷的低语也似乎被这熟悉的频率吸引,暂时安静了片刻。
他挣扎着过去,将手按在那块破碎的屏幕上, 左眉骨的疤痕微微发热,尝试进行身份验证。
验证通过!
屏幕上的信息流瞬间解码,凝聚成几行简洁的文字和一张结构图:
“致我的孩子,以及所有幸存的‘火种’:
如果你们看到这段信息,说明我最坏的预料已成真,而你们已战斗至最后。
灯塔将倾,但希望未绝。
所有未被污染的核心数据及‘源初花园’反向解析方程,已备份至‘初始之地’——地下七层b7区,原始基因库冷核反应堆基座下的隔离舱。
启动密码:澈儿19:47的心跳频率 + 小秋的记忆共鸣 + 晚晚的36.5c生命波长。
愿知识成为你们复仇与重建的基石,而非毁灭的烙铁。
——陆文远(绝笔)”
父亲!
是父亲留下的!在最后时刻,他竟然瞒过了顾苍生,留下了最后的火种!
“初始之地”…原始基因库…那是灯塔最早期的核心区域,早在“园丁”计划全面启动前就被封闭了,据说早已废弃!
那里或许真的有一条生路!而且有对抗“源初花园”最关键的数据!
但启动密码…需要他们三人的力量…可临照已经…
希望再次出现,却依旧残缺。
就在这时,夜澈 左眉骨那冰冷的低语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诡异的兴趣:“…反向解析方程?陆文远…果然还藏了一手…有趣…”
“闭嘴!”夜澈低吼一声,强行压下那声音。
他看向老刀,快速复述了信息内容。
老刀电子眼闪烁(虽然面具已碎,但似乎植入体还在工作),似乎在急速计算。“地下七层…b7区…那里的结构应该相对完整,但通往那里的主通道肯定塌了…需要走维护井道…而且密码…”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陆彦秋,又看了看状态极不稳定的夜澈,摇了摇头。“缺了11号…密码无法完整。”
“不一定…”夜澈猛地看向自己 左眉骨,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它’…现在也算我的一部分…顾苍生的碎片里…有他对‘花园’力量的极致理解…或许…能模拟…甚至逆推出…妈妈(林晚)的生命波长…”
这个想法疯狂而危险!主动利用那污染的意识碎片?!
老刀震惊地看着他:“你疯了?!那等于引狼入室!”
“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夜澈喘息着, 左眉骨的疼痛因这个想法而加剧,那冰冷的低语似乎也兴奋起来,“…对…就是这样…利用我…我们合作…就能得到…一切…”
不!不是合作!是利用!夜澈死死守住最后一丝清明。
他不再犹豫,将陆彦秋小心地靠在墙边,自己则再次将手按在那个终端上,闭上眼睛,全力调动 左眉骨的力量——既有属于他自己的痛苦和守护的意志,也…小心翼翼地引导出那冰冷碎片中关于生命能量操控的“知识”!
嗡嗡…
终端屏幕剧烈闪烁!密码验证程序被激活!
夜澈 左眉骨的光芒变得极其不稳定,暗金色与暗红色交替闪烁,他的身体剧烈颤抖,汗如雨下,仿佛在走钢丝,随时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老刀紧张地看着,手握紧了只剩空壳的能量步枪,一旦夜澈有彻底被控制的迹象,他会毫不犹豫地…
突然!
终端屏幕绿光大盛!
“密码验证通过!(权限不足,部分数据受限)”
“通往b7区维护井道地图下载完毕。”
“祝好运。”
成功了?!他竟然真的用这种疯狂的方式,模拟出了残缺的密码!
夜澈脱力地后退一步,大口喘息, 左眉骨的灼热和脑中的低语都暂时平息了一些,仿佛刚才的举动也消耗了那碎片不少力量。
“走…哪条路…”他虚弱地问。
老刀迅速接收了地图数据,指向大厅一侧一个布满管道、极其隐蔽的狭窄缺口:“这边!快!这里的能量泄漏指数在飙升!撑不了多久了!”
他率先钻入缺口。夜澈再次背起陆彦秋,踉跄着跟上。
最后的希望,在那深不见底的维护井道之下。
而在他脑海中,那冰冷的低语,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得逞般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