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停，沙子落得满地都是。
我站在谢无争旁边，看着他慢悠悠把那只草编拖鞋套回脚上。刚才那一仗打得人脑子发木，现在反而安静下来，谁都不急着说话。
维克多蹲在地上捡他的试剂瓶，嘴里还在念叨：“时空碎片信号源……这波动频率不对劲，像是被人动过手脚。”
艾琳靠在一块石头上，手里的魔法笔记闪了两下光，她没翻开，只是捏着纸角皱眉。
我知道他们在等我说话。
我低头看了眼符文石，那行“守门人，归位”的字已经消失，但掌心还能感觉到它微微的震动。刚才系统升级后跳出的画面还在我脑子里——半截高塔浮在星尘海上，塔尖插着一块和我们手里一模一样的石头。
我没急着说这个。
先扶了谢无争一把：“起来站会儿，别蹲着了，地上凉。”
他抬头看我一眼，眼神跟平时一样没什么波澜，顺手把锄头拄在地上撑起身。动作利索，没受伤。
我松了口气。
“喂，维克多。”我开口，“你记完数据没？”
他抬头：“最后一组，马上。”
“记完了就收包。”我说，“咱们该动身了。”
艾琳立刻问：“去哪？”
我看着远处沙海尽头泛起的一点灰白色天光，说：“最后一块符文石，在星尘海中间的断塔里。”
三个人同时愣住。
维克多笔都掉了：“你怎么知道？”
“系统告诉我的。”我拍了拍脑袋，“刚升到第七级，能预知下一步任务方向。画面就三秒，但我看清了。”
谢无争一直没说话，这时候轻轻“嗯”了一声，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菜叶，塞进我腰间的空间袋。
黄毛小鸡在里面叫了一声。
我扭头看他：“你信？”
他点头：“你说的，就是路。”
就这么一句。
可我心里咯噔一下。
以前他说这种话，都是糊弄过去。这次不一样，语气稳得很，像是真把这事接住了。
维克多还在纠结：“可星尘海是禁飞区，空中有乱流，地面又全是移动沙层，我们怎么过去？而且——”
“而且什么？”我问。
“而且守门人机制如果真和符文石绑定，最后一块要是被人提前拿走，整个时空锚点就会崩。”他推了推眼镜，“我们现在赶过去，搞不好是送死。”
艾琳也小声说：“陆明川最后那句话……‘你们根本不懂’，听起来不像是他自己想说的。我刚才那个预知碎片，看到的是黑雾里有另一个人影。”
我明白她的意思。
有人在背后操控陆明川。
但现在回头不是选项。
我看向谢无争：“你觉得呢？”
他正低头整理锄头上的藤蔓，闻言抬眼看了看我，又望了望星尘海的方向。
风吹过来，卷起一点沙。
他忽然伸手，托了一下那株刚开花的小苗，动作很轻，花瓣晃了晃，没掉。
然后他说：“走吧，菜在路上也能种。”
我笑了。
这家伙嘴硬心软，明明心里已经有数了，还得找个理由显得自己只是为了种地才去。
系统提示跳出来：【佛系行为+1，成长值+0.2%，当前进度71.9%】
好家伙，连这种时候都在涨经验。
我转头对维克多说：“听见没？专家都说能种，你就别怕路上没饭吃了。”
维克多翻白眼：“我是担心命，不是胃。”
艾琳慢慢站起来，把魔法笔记塞进袖子里：“我去过一次星尘海边，那边晚上会有光带从海底升起，像路一样。只要跟着光走，不会迷。”
“那就晚上出发。”我说，“白天太晒，沙地反光能把人烤熟。”
维克多开始收拾背包，一边装仪器一边嘀咕：“希望这次别再碰上什么傀儡、毒雾、自爆藤蔓……”
“放心。”我拍拍他肩，“下次要是再炸门，让谢无争用鸡蛋先试试。”
谢无争听了，默默从空间袋里掏出一个鸡蛋，握在手里。
我差点笑出声。
这人真是说到做到。
艾琳看着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忍不住噗嗤一声：“谢学长，你现在比学院公告栏还靠谱。”
谢无争眨眨眼：“公告栏昨天说我旷课。”
“因为你去后山喂鸡了。”
“鸡饿了会影响产蛋效率。”
“……你是真把异能者生活过成农家乐了。”
我们几个说着，气氛总算轻松了些。
维克多拉好背包拉链，抬头问我：“路线定了吗？直接横穿沙漠？”
我摇头：“先沿遗迹东侧走，那边有干涸河床，地势稳，还能避开主沙流带。等接近星尘海边缘再转向南。”
“你怎么知道河床没塌？”他问。
“谢无争昨天撒的种子今天发芽了。”我指了指不远处几株刚冒头的绿芽，“他种的地，三天内不会陷。”
谢无争点头：“根系扎得深。”
维克多一脸怀疑：“所以你是靠种菜判断地形稳定性？”
“不然呢？”我把符文石收进怀里，“这年头靠谱的情报来源不多，至少他的菜从没骗人。”
艾琳笑出声：“我觉得以后学院该开一门课，叫《从种地看世界真相》。”
“我可以当讲师。”谢无争认真道。
我翻白眼：“你讲第一节课就得被教务处请去喝茶。”
正说着，符文石突然又震了一下。
我拿出来一看，表面浮现出一行新字：
“倒计时：七十二时辰。”
七十二小时。
时间不多了。
我收起石头，拍了下手：“行了，闲聊到此为止。检查装备，五分钟后出发。”
三人应声行动。
维克多清点试剂，艾琳调整魔力回路，谢无争则把锄头背好，顺手往空间袋里塞了三颗鸡蛋、一把青菜苗和半袋鸡饲料。
我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以前他做这些事，是为了掩饰实力；现在呢？
他好像真的只是……想去种地。
可那双眼睛深处，刚才闪过了一瞬极淡的星辉。
不是情绪波动，也不是力量失控。
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我没戳破。
有些变化，得让它自己长出来。
五分钟后，我们站上沙丘最高处。
身后是崩塌的遗迹入口，前方是望不到边的沙海与渐亮的天光。
行李都背好了，飞行道具还没取出来，谁都没急着走。
我回头看了一眼谢无争。
他正低头绑鞋带，动作慢条斯理。
绑完，他直起身，望向星尘海方向。
风再次吹起，卷着细沙掠过地面。
那株小白花还在原地摇晃。
他轻声说：“这次，花开得挺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