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的全息影像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深紫色的眼眸在小伊那沉寂的身影上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他看到了任务的完成,看到了英雄的归来,更看到了那超越常理的力量所留下的、深刻的烙印。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手,示意所有后续工作按最高规格进行。
荣誉与表彰是在数日后举行的。在庄严肃穆的“光辉殿堂”,路西法亲自为“银翼”小队的每一位成员佩戴上了象征着神族最高荣光的“星辰守护”勋章。当那枚流淌着星辉的勋章别在小伊胸前时,台下无数神族、混血、蜥蜴人乃至人族的代表,都报以经久不息、充满敬意的掌声与欢呼。
他是英雄。终结了“母亲”、拯救了世界的英雄。
但小伊站在荣耀的中央,感受着胸前勋章的冰冷触感,听着耳边山呼海啸般的赞颂,内心却如同那片被他自己亲手归于“静默”的巢穴废墟,一片死寂。他脑海中回放的,不是授勋的辉煌,不是众人的膜拜,而是力量触及规则本源时那冰冷的触感,是“终结”本身所带来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空无。
仪式结束后,他拒绝了所有的庆功宴、访谈乃至进一步的授衔提议,将自己封闭在了新的居所内。
窗外,是正在缓慢愈合的星球,战争的伤痕被逐渐抚平。但小伊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触碰,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神骸之翼安静地收敛在背后,如同沉睡的凶兽。他能感觉到力量仍在,甚至因为那最终的共鸣而变得更加凝练、更加……贴近本质。但这力量,如今带给他的,不再仅仅是守护同伴的信念,或者掌控自身的自信,更夹杂着一份目睹过终极虚无后的沉重,以及一份对自身存在意义的、更深的迷惘。
阿尔法是开始,欧米伽是结束。
那么,在结束之后,他是什么?
他站在窗边,银灰色的眼眸倒映着窗外新生的星辰,那光芒,孤独而冰冷,仿佛与整个喧嚣重生的世界,格格不入。
月亮号沐浴在虚假的、永恒的辉光中,如同悬浮于战后疮痍之上的冰冷神只。内部,欢庆的气氛如同短暂燃烧的磷火,在官方组织的庆功仪式后迅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伤痛、疲惫与茫然的无形暗流。
小伊的临时居所,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座由沉默与隔离力场构筑的孤岛。他拒绝了所有探视,包括父母。伊斯皮尔将军在门外驻足数次,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转身离去。恒娅送来的、带着亚特兰蒂斯独特灵性光辉的食物与安神香料,原封不动地摆在门口,渐渐失去温度与芬芳。
他大部分时间只是静坐,望着观察窗外那颗正在缓慢自愈的星球。蔚蓝的海洋试图掩盖犹卡坦半岛被“核子冬天”武器留下的永久伤疤,新的绿意顽强地在焦土上蔓延,但那都是表象。他能“感觉”到,更深层的地脉网络依旧脆弱,如同一个重伤初愈的病人,每一次搏动都带着隐痛。那是“母亲”与“光辉之影”留下的遗产,是强行“终结”之后无法完全抹除的残余。
他尝试过再次展开神骸之翼。过程不再有最初的生涩或后来的磅礴流畅,而是带着一种…滞涩感。翅膀依旧美丽,暗银、金线、蓝符依旧存在,但其上的光芒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灰尘覆盖,流动缓慢,甚至偶尔会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老旧机械般的、不应存在的摩擦异响。更让他心悸的是,当他尝试引导力量时,那银灰色的光辉不再纯粹,边缘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短暂、却无比刺眼的纯黑裂隙,仿佛力量本身在抗拒,或者说,在向他展示“终结”之后那连光芒都无法存在的绝对虚无。
他厌恶这种感觉。这力量不再是保护同伴的盾与剑,而更像是一个寄生在灵魂深处的、时刻提醒他最终归宿的诅咒。他开始下意识地压抑它,排斥它,试图将那个在巢穴深处与欧米伽共鸣、冷静引导终焉的自己,连同那份力量一起,深深埋葬。
然而,外界并不允许他沉寂。
尽管官方层面,“银翼”小队尤其是小伊的功绩被定为最高机密,仅限于高层知晓。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零星的、经过无数次扭曲的信息,依旧在月亮号的底层舱室、在混血军团的营房、甚至在通过有限渠道联系的地表幸存者据点中悄然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