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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午后,阳光把老槐树的影子揉碎在哲学系小院的青石板上,蝉鸣像被拉长的棉线,绕着屋檐转圈圈。周教授蹲在墙根前,指尖悬在半空,离一只蚂蚁只有两厘米——那只深褐色的工蚁缩成个小球,触须有气无力地晃着,六条细腿偶尔抽搐一下,像是在跟谁较劲。

“周老师,它这是咋了?”生物系的顾华背着帆布包跑过来,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放大镜,“我看看是不是中了真菌?上次实验室的蚂蚁……”

“别碰它。”心理学专业的刘佳佳蹲在另一边,声音轻得像怕吹跑了什么,“你看它挣扎的样子,好像在说‘别管我’似的。”她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牛仔裤膝盖的破洞,指节泛白——这动作周教授太熟悉了,每次她想起那个没能留住的来访者,就会这样。

物理系的廖泽涛抱着本《天体演化史》,倚着老槐树笑:“刘佳佳你又代入了,从能量守恒说,它就是耗完了,跟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一个道理。”

“那要是能充电呢?”大一的小景云扎着高马尾,辫子随着她的动作甩来甩去,“给它喂点糖水?或者……”

周教授终于开口了,声音混着树叶的沙沙声,慢悠悠的:“你们说,要是这蚂蚁有思想,它会怪我们救不了它吗?”

这个问题像颗小石子,在几个年轻人心里荡开圈圈。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他们从这只濒死的蚂蚁聊到喷发的火山,从抑郁的来访者说到冻死后的红豆杉,甚至扯到了汶川地震时的救援队。那些“努力了却没用”的故事,像老电影里的画面,一帧帧在阳光里铺开。原来人生最该学的课,不是“如何改变世界”,而是“如何跟‘改变不了’好好相处”。

“你们发现没?人这辈子总在犯一个错。”周教授捡起片槐树叶,对折两次,变成个小漏斗,轻轻放在蚂蚁旁边,“总觉得‘只要我够努力,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顾华举着放大镜,忽然“哎呀”一声:“还真让您说着了!去年菲律宾塔尔火山喷发,当地政府就犯了这错。我表哥在那边做地质勘探,说一开始只是小规模冒烟,政府怕影响旅游业,居然想用混凝土把火山口堵上——您猜怎么着?”他把放大镜往口袋里一塞,手舞足蹈起来,“那火山跟憋坏了的高压锅似的,轰隆一声,岩浆顺着新裂开的缝子喷出来,比原来猛十倍!附近村子的屋顶都被火山灰压塌了,表哥说他当时躲在观测站,听着外面跟炸雷似的,腿肚子都转筋。”

他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后来专家复盘,说其实一开始疏散就没事,偏要跟火山较劲。就像这蚂蚁,你给它喂糖水,说不定死得更快——它的消化系统早就不行了。”

刘佳佳突然吸了吸鼻子,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她赶紧用手背抹了把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啊,突然想起陈一涵了。”

“是你实习时那个来访者?”周教授递过去一张纸巾。

“嗯。”刘佳佳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很用力,像是怕被风刮走,“他是个程序员,三十岁,重度抑郁。我第一次见他时,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衫,坐在咨询室角落,说‘活着就像在水里憋气,快喘不上来了’。”

她停顿了一下,手指又开始抠牛仔裤:“我那时候特想拉他一把。每天早上给他发‘今天天气不错’,周末约他去公园喂鸽子,还请他爸妈来做家庭治疗——他爸妈总说‘你就是想太多’,我跟他们吵了三次架,差点被督导骂。”

“结果呢?”小景云忍不住问,马尾辫垂了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第三个月的一个早上,他没赴约。”刘佳佳的眼泪又下来了,这次她没擦,“警察找到他时,他手机里存着我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没回。我那阵子天天失眠,总觉得是我不够好——是不是我话说得太轻了?是不是该逼他吃药?直到督导把我拉到咨询室,指着窗外的树说:‘佳佳,你看那棵歪脖子柳树,去年台风把它吹得快贴地了,你能把它扶直吗?扶直了,它反而活不成。’”

她忽然笑了,带着泪的那种:“现在想想,陈一涵就像那棵柳树,他的根已经烂了,我再使劲扶,只会让他更疼。”

“那……那我们就啥也不管了?”小景云急了,马尾辫又甩起来,“要是看见有人掉水里,难道说‘这是他的命’?还有那些濒危动物,比如华南虎,全国才剩几十只,就眼睁睁看着它们消失?”

周教授没直接回答,转头问廖泽涛:“你秦岭老家那个护林员大叔,最近怎么样了?”

廖泽涛挠了挠头,把《天体演化史》往肚子上一按:“还那样,天天扛着铁锹上山。不过去年红豆杉冻死之后,他好像变了个人。”

“啥情况?”顾华凑过去,一脸好奇。

“那大叔姓王,我叫他王叔。”廖泽涛的声音低了些,像是在说什么郑重的事,“他守着那片红豆杉林二十年了,跟看孩子似的。红豆杉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以前总有人偷伐,王叔就搭了个棚子住山上,夜里听见点动静就举着木棍追——有次被偷树的打骨折了,躺了仨月,刚能下床又往山上跑。”

他望着远处的围墙,像是能透过墙看见秦岭的山:“去年冬天,山里下了场罕见的冻雨,零下十几度,下了三天三夜。王叔凌晨三点就起来扫树上的冰,可那冰结得比手指头还粗,扫掉一层又结一层。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刚长了两年的小苗,叶子从绿变成黑,最后脆得一捏就碎。”

“我回去过年时见着他,他蹲在空地上,手里攥着棵冻死的树苗,跟我说:‘泽涛啊,叔算明白了,有些事不是你拼了命就能成的。’”廖泽涛学着王叔的陕西口音,粗声粗气的,“‘就像你没法让地球倒着转,红豆杉有它的命,该冻死时,你守着也没用。’”

小景云咬着嘴唇,小声说:“那王叔岂不是白干了二十年?”

“才不白干呢!”廖泽涛突然提高了声音,“他说虽然小苗冻死了,但这二十年保住了二十棵老树啊!现在那些老树结的果子,掉在地上长出了新苗——今年春天我看他发的视频,绿油油的,比去年的还壮实。他还在山上种了别的树,说‘红豆杉活不了,别的树能活也是好的’。”

周教授这时指了指墙根:“你们看那些青苔,上周暴雨时,是不是被冲得跟烂泥似的?”

几个人凑过去看——墙根的青苔绿得发亮,顺着砖缝爬得老高,甚至钻进了墙皮的裂缝里。

“可不是嘛,”顾华点头,“我上周还跟刘佳佳说,这青苔怕是活不成了。”

“可雨一停,它又爬起来了。”周教授的手指轻轻拂过青苔,“道家说‘道法自然’,不是让你躺平,是让你明白‘水往低处流’的道理。你不能逼着水往高处走,但你可以挖条渠,让它流得更顺些。”

他顿了顿,说起了汶川地震时的事:“2008年我在灾区做志愿者,跟一个救援队队长睡一个帐篷。那队长姓赵,胳膊上有块疤,是救一个小姑娘时被掉下来的预制板划的。有次半夜睡不着,他跟我说,最难的不是挖人,是挖不动的时候。”

“有个楼塌得只剩半面墙,底下压着个老太太,能听见声音,却怎么也挖不动——旁边就是摇摇欲坠的横梁,一动就往下掉渣。赵队说他当时红着眼跟疯了似的,拿撬棍使劲砸,手磨出血了都没感觉。后来老太太在底下喊:‘小伙子,别费劲儿了,我孙子已经被救走了,我没啥牵挂了。’”

周教授的声音慢了下来:“最后赵队他们撤了,眼睁睁看着那半面墙在余震里塌了。他说那是他这辈子最难受的时刻,直到有个老乡跟他说:‘你们能在旁边守着,让老太太走得安心,就够了。’”

刘佳佳突然问:“周老师,那您说,‘够了’到底是啥意思?就像陈一涵,我到现在都觉得没做够——要是我当时更坚持一点,要是我……”

“你知道吗?陈一涵最后那条没回的消息,是你发的‘明天我们去看荷花吧’。”周教授看着她的眼睛,“他没回,但他看见了,这就够了。就像赵队守着那堵墙,王叔种活的老树,还有现在——”他指了指那只蚂蚁,“它已经不动了,但我们刚才给它盖的槐树叶,让它不用被太阳晒着,这就够了。”

“可我还是难受。”刘佳佳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比刚才稳了,“难受自己太没用。”

“难受就对了。”周教授笑了,露出眼角的皱纹,“道家讲‘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不是让你硬扛,是让你带着这份难受,该干啥干啥。你看那些山洪过后的村子,老乡们哭完了,该修水渠修水渠,该种玉米种玉米,没人说‘反正会被淹,不种了’。”

廖泽涛突然插嘴:“我想起我姥姥了!她去年摔了一跤,腿不行了,再也不能上山采蘑菇了。一开始她天天哭,说自己成了废人。后来我妈给她买了个小花盆,让她种多肉,现在她天天研究怎么让多肉爆盆,比以前还精神。”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照片给大家看,“您瞧这盆‘桃蛋’,胖乎乎的,全是我姥姥的功劳。”

顾华看着照片,突然一拍大腿:“哎!这不就是您说的‘顺势而为’吗?我姥姥也这样,以前总说要帮我带孩子,结果去年中风了,左手不利索。现在她改教我闺女剪纸——用右手剪,居然比以前还好看!”

小景云的高马尾又甩起来了:“那我以后遇到‘改不了’的事,就想想这只蚂蚁?想想红豆杉?想想……”

“不用想那么多。”周教授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记住三句话就行:第一,别拿自己当老天爷,你改变不了规律;第二,别拿‘改变不了’当借口,能做一点是一点;第三,做完了就放下,别跟自己较劲。”

他弯腰把那只已经僵硬的蚂蚁,连同那片槐树叶一起,轻轻埋进花坛的土里,动作像在安放一件珍贵的宝贝。“你看,我们救不了它的命,但能让它死得舒服点,这就不算白忙活。”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槐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响,像是谁在轻轻点头。刘佳佳摸了摸口袋里的纸巾,突然觉得心里那块堵了很久的石头,好像轻了点。顾华开始给大家讲蚂蚁的社会结构,廖泽涛翻出《天体演化史》,指着某一页说“你看这恒星的寿命,跟蚂蚁多像”,小景云则蹲在花坛边,小声说“明年这里会不会长出槐树芽?”

此刻的你,是不是也有件“努力了却没用”的事?可能是没能挽回的关系,可能是拼尽全力却落选的机会,也可能是看着亲人老去却无能为力的无奈。

试着问问自己:这件事里,你已经做了的那些,真的“不够”吗?如果把“必须成功”换成“我已经尽力了”,心里会不会松快一点?

来评论区聊聊吧——你最近一次跟“改变不了”和解的经历,是什么样的?哪怕只是件小事,比如接受自己做饭总糊锅,承认孩子注定要离开家,或者终于明白“有些人就是留不住”。

记住啊,人生不是一场“必须赢”的比赛,是一趟“慢慢学会跟遗憾相处”的旅程。就像老槐树下的那只蚂蚁,我们留不住它,但我们记得它来过,这就够了。

从濒死蚂蚁看“接纳不可改变”的心理学原理

本课中围绕濒死蚂蚁展开的讨论,揭示了“接纳不可改变”这一重要心理课题。心理学中,这种接纳并非消极妥协,而是情绪调节与心理适应的核心能力。

人们常陷入“努力必能改变一切”的认知偏差,心理学称为“控制错觉”,过度相信自身对结果的掌控力,反而易引发挫败感与焦虑。当现实与预期冲突时,个体往往产生“未完成感”,如刘佳佳对来访者的愧疚,本质是无法接纳“努力与结果不匹配”的落差。

而真正的心理成熟,源于认知重构:承认客观规律的局限性(如火山喷发、生老病死),区分“可控与不可控因素”。正如周教授所言,接纳不是放弃行动,而是在无法改变结果时,转化行动意义——如救援队的守护、护林员保住老树,这种“尽力后的安放”能减少心理内耗。

学会与“改变不了”相处,本质是建立健康的心理边界,在接纳遗憾中获得情绪疗愈与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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