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了!?青、青渊!”
祖祀殿中,一位中年男子猛然冲进来,目光落在碎裂的命牌上,虎目含泪。
男子咆哮苍穹,整座大殿震颤不已。
与此同时,几大族中都爆起同样悲怆的吼啸!
星空深处,青衣男子缓步走向青渊与谢子卿消散的地方。他的面容虽年轻俊秀,但眼神中却透出苍茫。
他每一步踏出,都有淡淡的符文在脚下浮现,交织在虚空之中,将四周的压迫力化解无形。
微弱的符光缠绕在他指尖,若隐若现,与他周身隐约流转的咒力相互辉映。
他低声叹息,声音宛若从久远的未知时代传来:“一切,终究无法逃过这场劫难啊……”
只见其轻轻挥手,指尖符光闪烁,穿透了时空的壁障,将那几缕残魂逐一摄走。
“昔年我便知,世间轮回,因果交织,今日竟在此地再见......”他轻声念叨着,眼神略有迷茫,手中渐渐凝聚出一枚墨盘。
墨盘中有无数时空碎片在流转,岁月的痕迹在其中闪烁。
青衣男子将黝黑石盘高高举起,缓缓道:“以吾之血,逆转天命,以吾之魂,护尔等归位!”
他周身的时空之力开始涌动,随着墨盘的旋转,星空中的时间流速竟然在他手中开始扭曲。
一瞬间,漫天的时间长河仿佛化为实质,盘绕在他的四周,将他和那些消散的残魂一起包裹其中。
“愿吾之身,负尽因果……”
他轻轻一挥袖,磨盘破碎,数缕残魂被时间长河包裹,消失于虚空。
青衣男子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他静静地看着那些被送入轮回的气息,仿佛已经窥见到了未来。
低声自语道:“青兄,子卿……”
随着他最后一句话落下,他的身形彻底融入了那片时空长河,最终消失不见,只留下漫天的时间流沙。
而整片星空下,多处生命之地竟是同时发生崩溃。
曾经的繁荣,如今变成了燃烧的废墟。
大星黯淡无光,道则纷纷崩裂,化为飘荡在虚空中的碎片。
无尽的星河染上了血色的光芒,浩瀚的宇宙在无声中哀鸣。
强大的种族在这场灾难中无力挣扎,亿万生灵被无情的力量撕裂。
整个星域陷入了无尽的毁灭旋涡,连空间都被撕裂,时间的流动也变得迟滞。
——
无数年后!
星河滚滚,岁月流转,无边大地上,一座巍峨浩大的氏族正静静伫立于苍野大地之间。
——周氏。
那是一座统辖三十七重城、延绵数脉、万年来不曾断血的氏族血脉。
而在今日,周氏腹地,一座大城中,某处寝殿内,隐有震动传出,侍女奔走,内卫戒备,整座大殿上下气氛肃然——
族中贵脉周重林之妻,今日产子。
此子自胎中便显异兆,族中早有传言,或许是周家下一代真正的核心人物。
殿内,火光摇曳,雨声隐隐。
“来了来了!是男婴,是男婴!”
一声妇人的惊呼打破了寂寥,紧接着是婴儿的啼哭。
可那哭声却来得短暂,极快就止住了。
屋内,美妇已经坐起,面色苍白,额上尽是冷汗,却不是因为脱力。
她此刻不是在看婴儿,而是怔怔望着丈夫。
“你......你快看他的眼睛。”她低声颤道。
那男子早已抱起孩子,闻言俯首一看,脸色顿变。
那婴儿,肤色如常,眉骨极高,骨架沉实,可唯有一处异样——双目漆黑如墨,无一丝眼白。
非盲,非瞎,而是天生黑瞳。
那是一种令人心悸的黑,仿佛天生便能吞光摄魂,哪怕还是襁褓婴孩,也有种令人心跳滞顿的压迫。
下一瞬——
“着火了!殿角着火了!”
一道惊呼自殿外传来,数名侍女奔入殿中,只见南角殿灯已燃起黑焰,不借灯油,不燃灯芯,只是凭空升起!
那火焰漆黑,且无烟无热,却在持续地舔舐着玉石雕刻的墙角,竟将其一点点化灰。
“灵焰?邪焰?注意戒备——”
有修士怒喝,但下一刻,火焰便如被什么压制般,“咔”的一声骤然熄灭,只剩一地残灰。
大殿陷入沉静。
而殿外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惊乱的嘶鸣与兽吼——那是城中各处圈养的凡俗妖兽、飞禽之声!
这一刻,不知为何,它们仿佛同时惊觉了什么,纷纷挣扎扑腾。
猛禽仰头厉啸,铁羽撕风,竟在笼中彼此撕咬,连老兽驯奴都被撕裂了衣袖。
圈养的山豹撞笼欲逃,镇守城门的凶猿怒吼狂跳,险些震塌栏台。
整座城中,一时间妖禽走兽齐动,惊动了无数修士。
“怎么回事?”
“兽乱?地气翻涌?”
不出数息,便有望楼侍卒鸣响警铃,紧急传报;
而更多的城卫修士已纷纷飞掠高空,目光扫视四野。
可还未查明原因,那些嘈杂躁动的妖兽,竟又在短短几息之内——齐齐安静了下来。
如同某种无形的高压气息,忽然降临,将整个城池彻底镇住。
飞禽不再高鸣,猛兽伏地匍匐,就连街头的野狗都夹着尾巴,身体战栗,不敢吭声。
一股说不出的寒意,弥漫在空气中。
“这不是正常的兽动.....”
有敏锐的修士低声道,却无法说清具体是何原因。
而此刻,在这座大城的另一侧,一座坐落于崖上的客栈楼顶,几名兽族修士正凭栏饮酒。
他们皆化作人形,面容各异,但眉眼之间都有凶性未褪。
忽地,他们神色一滞,像是感受到什么。
“嗯?”一位修士猛然转头,眉心微跳,鼻翼微张。
“血脉压制?......不对,是......一种更古老的威压。”
“你也感受到了?”
“在这座城里,有什么东西......”另一人低声喃喃,声音竟微微发颤。
短暂沉默之后,几人皆站起身,四处扫视着。
他们看不到任何异常,也无法感应到灵力波动。但一种从骨血中生出的畏惧,如阴云般笼在他们心头。
“走。”
那位为首的修士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
——
寝殿内。
隐隐之间,一头通体黯金、气息深沉的巨兽虚影,在寝殿上空浮现。
其形似虎似犬,双目幽黑,身缠九道锁链,正垂首俯视宫内众人。
片刻后,那虚影悄然散去,化作缕缕黑气,被婴儿缓缓吐出,消散在空气中。
侍女与接生婆婆目瞪口呆,僵在原地,一时间大殿内死寂无声。
周重林抱着婴儿,忽地转身,目光一扫众人,语气低沉:“你们都看见了?”
接生婆婆一惊,腿一软,扑通跪下:“老奴什么都没看见,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其他侍女也纷纷跪地,连连附和:“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我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今日之事。”周重林神色平静,“你们是伺候我家多年的老人,我也不想动什么手段,希望你们知道分寸。”
“是是是!”接生婆婆冷汗直流,忙不迭地磕头,“老奴今晚就调去夫人院中,寸步不离,听夫人差遣!”
“行了。”周重林挥了挥手,将众人遣走。
他低头,发现怀中的婴儿正盯着他看。
那双漆黑的瞳孔,无波无光,静静转动,像在打量他。
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连灵魂都像被什么轻轻攥了一下。
那一夜,周重林一脉并未将此子出生之事传扬出去。
连名字都未曾正式报族,只悄悄刻在一块私玉上:
周馗。
——
周氏东域,碧霞山。
暮色沉沉,云霞流动。
群山之间,一处隐于林崖的幽居内,传来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那声音很轻,不似哭,反倒像哼笑。
几乎在婴儿发声的瞬间,整座竹林震动,叶片激荡,如被无形长剑扫过。
“轰——”
虚空中,有一道金芒从屋脊冲起,直刺云霄,仿佛某种被封存的气机刹那间苏醒!
夫妇二人站在榻前,面色皆是一变。
他们分明感受到一股凌厉至极的剑意——金属破空,寒芒逼体,甚至连屋外的石阶都被那剑气无声刻出细痕!
但奇怪的是,那剑意虽盛,却没有伤及他们分毫,反而在触及衣袂时便自动绕开,收敛退去。
“......他出生时,便能控剑气?”妻子低声开口。
周元岳没答话,只是死死盯着婴孩。
而此刻,那婴儿正睁着眼。
神色瞳孔中,幽而不冷,透出一股不符合年岁的安静。
而此刻,碧霞山上方,浮现出一幅模糊的画面:
无数羽翼光辉的人形生灵密密麻麻,齐跪于天穹之下,恭敬叩拜。
远处,一片金辉照耀的高天之上,一名白发男子身后羽翼掩天,独坐神座,俯瞰寰宇,接受亿万生灵朝礼。
那画面太远、太虚,只是一瞬便已消散。
婴儿眼睛转了转,重新闭上双目。
周元岳缓缓将婴孩抱起,掌心依旧感受到一丝丝隐伏的剑气在流转,灼热锋锐。
“此子......”他低声呢喃。
“叫天御吧。”妻子轻声说,“他生而执剑,性却不凌,是能御天意之人。”
周元岳点头,不再多言,只将婴儿轻轻放回襁褓中。
那夜,他们同样未将此事告诉旁人。
而那一道自山中升起的金芒,也很快归于无形。
——
周氏西边,青川镇。
一座普普通通的小镇,一户寻常人家,院子不大,种着几株花草,角落里一棵老槐树,枝叶稀疏,年久未曾葱茏。
屋里,女子同样正生产。
她不是修士,没有灵气异象,也无符阵加持,只有阵阵痛声和满头冷汗。
男人守在屋外,脸色紧张,来回踱步。
院子角落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坐在石凳上,正默默守着,不发一语。
就在婴儿啼哭响起的那一刻,异变突生。
老槐树“哗”地一震,整棵树像是活了过来,枝干猛地抽高半丈,枝条疯长,叶片片片展开,墨绿如洗。
院中花草齐动,纷纷拔节,仿佛瞬间换了一个季节,春意盎然。
篱笆角落里那株原本奄奄一息的梅枝,此刻竟绽出几点白花,香意清远。
屋外,墙角的野草一路疯长,沿着石阶缝隙,直往屋门里钻去。
“......怎回事?”
男人呆住了,急忙推门,却被屋内妻子一声喊止。
他不敢妄动,只能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窗外的槐树枝干,竟悄然探入屋中,伸进婴儿所在的阁楼。
那一刻,整座小院仿佛静了下来。
花草无风自舞,枝叶微颤,像是在朝着某个方向伏低——
老者站起身,走到院中,仰头看去。
他看见,院内院外的所有草木,枝叶都朝着阁楼方向缓缓倾斜、生长,宛若低头朝拜。
他没有说话,只是神情复杂地望了一眼小楼。
那里面刚出生的是他的孙子。
那一夜,草木静默,香意不散,灵气未动,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肃然与安宁。
男婴被取名为——周长生。
——
周氏西南,杭木峰,峰顶院中。
“哇——哇——”
一声响亮婴啼自院中响起,打破山林清寂。
院中,一名男子满脸喜色地在屋外踱步,听到哭声停下的那一刻,猛地停住脚步,推门而入。
榻上,女子倚靠着软垫,面色略显苍白,怀中正抱着一个新生婴孩。
“远炜,给他取个名字吧。”女子轻声道。
男子愣了一下,看向怀中那双正睁着的大眼睛。
婴儿瞳孔澄澈,正静静看着他,像是听懂了。
“那......就叫周青吧。‘青’取生生不息之意,愿他一生无病无伤。”
“周青?好听!”女子笑了,低头逗弄着怀中孩子,“青儿,小家伙你有名字了哦!”
她声音温柔,语气里满是欢喜与宠溺。
就在他们喜悦时,外头忽然乌云蔽日,山风剧烈翻涌,大片云雾从山腰处升起,将整座杭木峰笼罩其中。
咔啦!
一声闷雷自高空传来。
杭木峰之上,乌云层层堆积,越来越厚,最终压住了整片天幕。
而在那最顶处,云雾翻腾之间,隐约可见几道影子。
不清晰,也无法凝视,似远似近,似实似虚。
它们没有动作,也没有声音,只是静静地伫立在云层之中。
没有神识波动,没有灵压外泄,没有任何不一样的气机,他们好像就是天地的一部分。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