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程下训回来的时候，大老远就看到自己家的厨房也冒着炊烟，在满院的炊烟中，既寻常又不寻常。
看看手里饭盒，是小牛中午带给他的饭菜，这会儿已经凉了。
他有些无语，自己是不是犯贱，为什么会觉得食堂的饭菜更香些？
凭良心讲，沈家的伙食不算差，颜绍清做了几年的饭，水平也还是可以的。
但他就是觉得和平常吃食堂饭菜的感觉不一样。
顾景程刚进院子，颜绍清就从厨房迎了出来：“景程哥……你……回来了。”
本来欢快的语调，在看到他那张万年不变没有表情的俊脸时，不自主的就变得越来越低。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敢对着这张冰块脸撒娇使泼的。
“我烧了两条鲫鱼，今晚吃不完可以明早吃鱼冻就粥……”咸辣口的鱼冻，会比当天现烧的鱼更有滋有味一些。
她是按照他的口味烧的，可是，寻常人家大晚上一般就不特意再做荤菜了。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冷脸，颜绍清莫名有点心慌。
“这是中午的饭菜，热一下，待会儿一起吃了。”顾景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这些事向来都是她做主，他递上饭盒就回屋去换衣服洗手。
路过卧室时，从敞开着的门往里看了一眼，书桌上干干净净，堆着的稿件和文具都不见了。
“景程哥，你先吃。”晚饭的时候，颜绍清把饭菜端到桌上就要去厨房。
“中午的菜呢？”
桌上除了大麦粥和葱油面皮饼，就是一盘毛豆烧鲫鱼，他带回来的剩菜并没有上桌。
“热……热好了，我去端。”
颜绍清急急忙忙的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才回来，手里端着一个大碗，中午的饭菜都放在里面。
“我吃这个就行，你吃新做的。”颜绍清巴着桌边浅浅的坐着，两只手护着自己的碗。
顾景程没有吭声，端起了自己的碗，夹起一块鱼肉，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感觉到了陌生。
以往她是不吃剩菜的，说不健康，也不让他多打菜，够吃就行。
“今天你出去买菜了？一个人去的吗？”
“不是，早上和秦嫂子一起去的。”她不喜欢秦嫂子，都怪“她”，为什么要把茅以财偷看她洗的事告诉她。
今早她和秦嫂子一起去买菜时，她觉得她的每一句关心都好像是别有用心，让她很不自在。
“鱼做的不错，你尝尝。”
“啊？我尝过了。”因为是照着他的喜好口味做的，所以做的时候她反复的试了咸淡和火候。
顾景程抬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鱼，再次示意她夹一块。
颜绍清没办法，伸出筷子夹了一粒鱼汤里的毛豆。
“吃鱼肉。”顾景程用筷子压住了她夹着毛豆就要缩回去的筷子。
看着两人搭在一起的筷子，颜绍清有些脸红，放下毛豆重新又夹了一块鱼肉。
她的筷子在鱼脊处停留了一瞬，最后夹起的是一块鱼肚。
不知道是鱼好吃，还是怕他又招呼她吃鱼，她后来自己又夹了好几次鱼肉。
都夹在鱼肚。
顾景程没再说话。
饭后，看着和早上一样急急忙忙去洗碗的人，他也没有动身，只是默默的坐了一会儿，便回了房间。
“景程哥，水烧好了，你先洗澡吧。”颜绍清洗过碗烧好水过来叫他。
也不知道是因为天冷了，还是因为心头那抹异样的感觉，顾景程今天搬着澡桶，老老实实的锁上厨房的门，在屋里洗了澡。
然后倒了水，刷了澡桶，重新烧了水，才喊颜绍清过去洗澡。
“今晚还上课吗？”洗澡过后通常是学习的时间。
本来她身体刚好，是不急着上课的，他们本身进度就很快，又不赶时间，休息几天也无所谓。
但她现在买菜做饭都不怕苦不怕累了，学习也没必要中断。
“我能先休息几天吗？头还有些疼。”颜绍清看了一眼他拿出来的书本，就觉得头疼，心理上的疼。
今天下午收拾房间时，看到书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手稿，也是这样的感觉。
那些字她都认识，连起来也能看得懂，可是让她写，她是万万写不出来的。
“什么时候开始疼的？是不是又烧了？”顾景程伸手想去摸摸她的额头。
“没……没烧……”颜绍清退后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掌。
顾景程的手顿在了半空，早上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来了，他仔细的又看了一遍眼前的人。
是颜绍清没错，那是他用目光描绘过无数次的五官，不会错，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像了。
表情？神态？眼神？
她的眼神总在躲闪。
说话总是小心翼翼的。
大部分时间，整个人都是局促的。
顾景程放下手转身正要进屋，颜绍清忽然扑过来，从背后抱住他：“景程哥，你要了我吧，我不要离婚。”
顾景程整个人都僵住了，忽然，他有一个非常荒谬的念头：“不离婚？”
“嗯，不离。”颜绍清在他的后背拼命的点头。
这是他期待已久的答案，为了这个答案，他努力了很久都没有如愿。
如今，身后的人主动提起，他却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沉。
“你确定？”顾景程拉开她的手，转身和她对视。
颜绍清此刻的脸色涨红的如同猪肝，低头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轻如蚊讷的答道：“嗯。”
既然想要在一起，为什么又要离婚？
这不是搞破鞋吗？
“你不是她。你是谁？”顾景程用手托起眼前人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
看到那张瞬间失了血色煞白的脸，他一字一顿的又说了一遍：
“你，不是她。”
刚才是试探，这次是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