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接连的捷报与内部稳固,并未能扭转整个大雍王朝加速滑向深渊的趋势。相反,洛阳朝廷的倒行逆施,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撕裂着这个曾经庞大的帝国。
贾后把持朝政,排除异己,任人唯亲。她大肆封赏贾氏外戚与谄媚之徒,将忠直之臣或贬或杀,朝堂之上乌烟瘴气。为满足其穷奢极欲与掌控军队的野心,她不断加征赋税,名目繁多,甚至提前征收未来数年的租调,弄得民不聊生,各地怨声载道。更令人发指的是,她竟默许甚至纵容麾下“影阁”与禁军,以“清查逆党”为名,罗织罪名,抄没富户、中小世家财产,充入私库,引得天下士族人人自危。
与此同时,分封各地的宗室藩王,眼见中央权威丧尽,贾后祸乱宫闱,无不生出异心。除早已与朔方交过手的汝南王(已残)、陈王、秦王外,楚王赵琛据守荆襄,钱粮广盛;齐王赵曜占据青州,盐铁之利丰厚;长沙王赵岫控扼岭南;河间王赵顼与范阳节度使韩峥在幽州地界争权夺利,互不相让;东海王赵琨亦在沿海招兵买马。八王虽未公然扯旗造反,却皆在各自封地内厉兵秣马,扩充军备,相互之间使节往来频繁,合纵连横,局势诡谲莫测。
而各地的节度使,更是早已尾大不掉。河西薛铭弑父上位,正忙于清洗内部,巩固权力,但对外的狼子野心从未消减。陇右慕容岳坐观成败,左右逢源,凭借地利大肆贩卖战马兵器,积蓄力量。北庭马渊与朔方结盟后,压力稍减,但也加紧整军,以防不测。安西、北庭等远在西域的节度使,更是早已形同独立。
在这天下板荡、纲常沦丧之际,那些传承数百年的世家门阀也彻底明白,往日的清谈声望与经学传承,在乱世屠刀面前不堪一击。唯有掌握实实在在的武装力量,才能保全宗族,甚至在这乱局中分一杯羹。
荥阳郑氏、西陇李氏、江南王氏、中原谢氏、河东杨氏、南梁萧氏、太原王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这些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纷纷开始行动。他们利用庞大的田庄荫户,暗中招募流民青壮,组建“部曲”、“私兵”;利用雄厚的财力,打造军械,囤积粮草;利用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结交军方将领,渗透地方官府。
一时间,大雍境内,表面上仍尊洛阳为正朔,暗地里却是山头林立,磨刀霍霍。王令不出京畿,政令难以下达州县。烽烟虽未大规模燃起,但所有人都能闻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重硝烟味。一场远比之前任何一次动荡都要彻底、都要残酷的大乱世,已然拉开了序幕。
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传到朔阳,林鹿与麾下核心僚属皆感压力沉重,却也看到了更大的机遇。
墨文渊慨叹道:“贾后自掘坟墓,天下分崩已在眼前!如今之势,已非一城一地之争,而是关乎未来天下格局的重新洗牌!”
胡煊摩拳擦掌:“乱世出英雄!正是我朔方男儿用武之时!”
杜衡则更为冷静:“机遇虽大,风险亦巨。如今各方势力皆在积蓄力量,我朔方新经大战,元气未复,当务之急,仍是巩固根本,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林鹿深以为然:“杜长史所言极是。如今群雄并起,我朔方地处边陲,强敌环伺,更需谨慎。西戎、河西乃心腹之患,必须优先解决。与北庭盟约需加深,与中原……尤其是通过媛媛母族这条线,可尝试接触,但绝不轻易卷入中原混战。”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沙盘那广袤的北方疆域上,声音沉毅:“乱世已至,唯兵是依。但我朔方之兵,不为割据称雄,只为在这乱世之中,杀出一片能让百姓安居的净土!传令各部,加紧整军备武,未来的仗,只会更多,更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