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朔阳城银装素裹,鞭炮声零星响起,总算冲淡了些许边塞的肃杀之气。将军府内张灯结彩,准备了简单的年夜饭,林鹿与三位夫人、核心僚属共聚一堂,算是难得的放松。
周沁因着身子,只略坐了坐,饮了盏温热的酪浆,便由侍女扶着回兰台休息了。她如今是府中重点呵护的对象,无人会有异议。
席间,郑媛媛依旧英姿飒爽,与胡煊、石勇等将领谈笑风生,议论着西戎内乱的最新趣闻——秃发兄弟二人据说已在王庭外陈兵对峙,大战一触即发。她目光偶尔扫过林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与期待,仿佛在说“看我为你搅动的风云”。
云裳则安静许多,坐在林鹿下首,姿态优雅地用着膳食,偶尔与身旁的杜衡、墨文渊低声交谈几句政务,言辞得体,见解不凡。她的存在,如同水墨画中一抹淡雅的色彩,不争不抢,却自有风骨。
林鹿看着席间众人,心中亦是感慨。这一年,历经大战、暗杀、联姻、内乱,朔方在风雨飘摇中不仅站稳了脚跟,更隐隐有了崛起之势。他举杯邀众人同饮,虽未多言,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而,祥和的气氛之下,暗涌依旧存在。
年夜饭散后,林鹿回到书房,准备处理几份紧急军报。不料郑媛媛竟也跟着来了,她脸颊因饮了酒而微红,眼神却亮得惊人。
“将军,年节守岁,长夜漫漫,不如你我‘切磋’一番,活动筋骨,以待天明?”她倚在门框上,红衣似火,语气带着惯有的直白和一丝挑衅。
林鹿看着她,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他知道郑媛媛的心思,也并非不愿,只是连日劳累,加之今夜确实想独自清静片刻,处理些公务。他正欲开口,书房外却传来了脚步声。
是云裳。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走了进来,见到房内情形,脚步微顿,随即神色如常地笑道:“将军,守岁吃饺子是习俗,妾身亲手包了些,送来给将军和媛姐姐尝尝。”
她将饺子放在书案上,目光扫过郑媛媛,温言道:“媛姐姐也在正好,尝尝妹妹的手艺。只是将军连日辛劳,还需早些歇息为好。”她话语温柔,却不着痕迹地表达了关心,也点出了林鹿需要休息的事实。
郑媛媛挑眉看了云裳一眼,又看看林鹿,见他确实面带倦色,那股非要“夜训”的劲头便散了些许。她哼了一声,走到案前,夹起一个饺子放入口中,咀嚼几下,点头道:“味道尚可。”算是承了云裳的情。
云裳浅浅一笑,不再多言,施了一礼便退了出去,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郑媛媛吃完饺子,也觉得没了兴致,对林鹿道:“既然云裳妹妹送了吃食,今夜便饶过你。我回去巡视凤翔营岗哨了。”说罢,竟也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
书房内终于安静下来。林鹿看着那碗犹自冒着热气的饺子,又想起方才云裳那沉静懂事的模样,以及郑媛媛那风风火火的性子,心中滋味难言。他摇了摇头,坐下开始批阅文书。
就在这时,亲兵来报,苏七娘从北庭边境回来了,有要事求见郑统领。
林鹿心念一动,吩咐道:“让她直接来见我。”
片刻后,风尘仆仆的苏七娘被引入书房。她虽尽力掩饰,但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与凝重。
“参见将军!”
“不必多礼。调查可有结果?”林鹿直接问道。
苏七娘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回将军,属下多方查探,关于‘白狼族’之事,线索极少,仿佛被人刻意抹去。但属下重金买通了一个当年曾在北庭军中担任低级军官、后因伤退役的老兵,他酒后吐露……当年北庭军并非‘不了了之’,而是接到命令,不得深入追究,只以‘马贼劫掠’结案。他还隐约提到,当时现场发现的箭簇制式……似乎与河西军中常用的有几分相似,但未经证实。”
河西?!
林鹿眼神骤然锐利。如果白狼族灭门案与河西有关,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不再是简单的部落仇杀或马贼劫掠,而是牵扯到两大势力之间的隐秘冲突!荆叶知道吗?马骋知道吗?北庭马渊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此事还有谁知晓?”林鹿沉声问。
“除了那名老兵,属下未曾告知任何人,包括郑统领。”苏七娘谨慎答道。
“做得对。”林鹿赞许道,“此事关系重大,暂且保密,尤其不能透露给荆叶。你继续暗中调查,重点是确认箭簇来源,以及北庭当年下达‘不得追究’命令的是何人。”
“诺!”
苏七娘退下后,林鹿独自在书房中沉思。年关的喜庆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蒙上了一层阴影。河西、北庭、白狼族、荆叶……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亟待一根线将其串联起来。而这根线,很可能牵涉到更深层次的利益纠葛和过往恩怨。
这个年,注定无法真正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