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这座城市的肌理里,刻着无形的阶层密码。
沐怀安作为国内顶尖的心外科专家,年入百万,住着市中心颇为体面的小区,是社会中产阶级里毋庸置疑的佼佼者,受人尊敬。
然而,这份“体面”与陆承渊所处的那个以亿为单位计算财富、动辄影响行业格局的顶级圈子相比,中间隔着的,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鸿沟与壁垒。
沐家所在的楼层,甚至摸不到那个圈子最低门槛的边角。
正因如此,林婉清从小便铆足了劲,将两个女儿送进昂贵的礼仪培训班、艺术鉴赏课,力求将她们打磨得光彩照人,以期有朝一日能跨越这道天堑。
大女儿沐晨风对此嗤之以鼻,厌倦那些虚与委蛇和精心算计,最终选择了一份普通的职业,过着简单的生活。
而小女儿沐晚晴,则截然不同,她如同海绵般吸收着那些课程的精髓,野心在心底悄然滋长。
当年林婉清指着杂志上半开玩笑的那句“晚晴啊,以后要努力,争取嫁给他这样的男人”,在沐晨风听来是母亲的异想天开,在沐晚晴这里,却成了一颗埋入心田、亟待破土的种子。
如今,种子不仅发芽,更是将那个杂志上的男人,真真切切地带回了家。
当陆承渊在沐晚晴的陪同下走进来时,整个客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甚至无需开口,那种经由顶级资源和世代熏陶蕴养出的气度,便与这间充满生活气息的客厅产生了微妙的隔阂。
他像是误入凡间的贵公子,周遭的一切都自动沦为他的背景板。
“伯父,伯母,打扰了。”陆承渊微微颔首,声音清越从容,带着恰到好处的尊敬,却并无半分局促或讨好。
身后的周铭把礼物动作自然地将它们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姿态优雅,仿佛做过千百遍。
然后立马退出门外,下楼等待。
沐怀安连忙起身招呼:“陆先生,快请坐,不必客气。”他努力维持着长辈的镇定,但眼神深处的审视与一丝难以避免的距离感,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林婉清则笑容满面,热情地招呼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陆承渊吸引。
她浸淫“培养女儿进豪门”事业多年,见过不少所谓富家子弟,但像陆承渊这般,将贵气与从容刻进骨子里的,却是头一遭。
她心中那个“随手开的玩笑”。
盼着女儿能嫁入陆家那样的门第。
此刻竟以如此真实的方式呈现在眼前,让她有种恍如梦中的不真实感,以及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欣慰与骄傲。
沐晚晴的姐姐沐晨风也在家,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客厅里的一幕,眼神复杂。
她同样经历过母亲安排的名媛培训,对那些虚与委蛇、暗中较劲的弯弯绕绕感到由衷的厌倦和疲惫。
她选择了一条更依靠自己专业能力的路。
此刻,看着妹妹挽着那个如同从财经杂志封面走下来的男人,看着父母小心应对的样子,她心里并无多少羡慕,反而有一丝说不清的担忧。
那个圈子,真的如表面看起来这般光鲜吗?
“一点心意,希望伯父伯母喜欢。”陆承渊坐下,双腿交叠,姿态放松却丝毫不显随意。
他并没有刻意卖弄学识或财富,言谈间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广阔的见识和精准的见解。
当沐怀安提及某个国际医学会议时,他能恰到好处地接上话茬,提及永基旗下医疗基金对该领域前沿研究的支持;
当林婉清聊起近期一场拍卖会时,他也能浅谈几句艺术市场的动向,语气平和,见解独到,既不喧宾夺主,又充分展现了其眼界和高度。
他的谈吐,他的从容,他那种仿佛天生就该被众星捧月的气场,让这场原本可能带着些许“审视”意味的见面,不知不觉间,主导权便完全落在了他的手中。
他并非强势,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掌控力。
沐晚晴坐在他身边,脸上始终挂着温婉的笑容,适时地为父母和陆承渊添茶,偶尔补充一两句,将场面维系得十分融洽。
她看着陆承渊在她熟悉的家里,依然能如此挥洒自如,如同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地,心中那股与有荣焉的骄傲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就是她选择的男人,她野心勃勃想要攀附的顶峰。
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做什么,仅仅是存在,就足以碾压她过去所认知的一切所谓“优秀”。
林婉清越看越满意,趁着去厨房准备水果的间隙,拉着沐晚晴低语,眼角眉梢都是喜意:“晚晴,你真的做到了!”
沐晚晴看着母亲欣喜的样子,再想到客厅里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心中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坚定。
姐姐厌倦的,正是她渴望并擅长的。
这个云端,她不仅要站上去,还要站得稳,站得久。
而此刻,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陆承渊,品着沐怀安泡的龙井,目光掠过这间充满生活痕迹的屋子,看着沐晚晴与家人互动时流露出的、不同于在他面前的另一种自然神态,
心底某个角落,似乎也对“家庭”这个词,有了一丝更具体的、温热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