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图谋
翟星河的话，如同一道冰冷的霹雳，在陈墨的心湖中炸开，激起万丈狂澜。
龙冢！
竟然是龙冢！
这个词汇，如同一个沉睡的开关，瞬间激活了那庞大记忆中的相关碎片。不再是模糊的概念，而是一幅幅带着苍茫、悲壮、神圣气息的画面涌入陈墨的意识：
那是一片独立于诸天万界之外的奇异空间，是龙族最终的归宿，是无数真龙在寿命将尽，或身受不可挽回之重创后，自行前往的沉眠之地。那里埋葬着龙族的辉煌与秘密，流淌着最纯粹的龙族本源气息，也布满了龙族先辈们以强大法力设下的、针对外族的绝杀禁制！
对于非龙族而言，龙冢是绝对的禁区，是死亡的代名词。任何敢于亵渎龙族安眠之地的外来者，都将遭受整个龙冢残留意志最无情的抹杀。
但对于纯血真龙而言，龙冢既是终点，亦是传承之地。血脉传承记忆中隐约提及，年轻的龙族若能机缘巧合进入龙冢（通常需要引路或特殊契机），并得到先辈龙魂的认可，便有可能获得古老的龙族战技、失传的秘法，甚至是先辈龙珠的部分本源馈赠，那是无上的造化！
陈墨的心脏，那颗以人类形态模拟跳动、实则内部蕴藏着真正龙珠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了“搏动”。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混合着敬畏、向往与一丝本能的悲伤的情绪涌了上来。那是对同族埋骨之地的天然共鸣。
然而，翟星河的目的，却像一盆冰水，浇熄了这刚刚燃起的复杂情绪。
他要一具成年真龙的尸身！用于移魂换体！
“摒弃这句身体从而拥有更强大的躯体……”
翟星河的话语在陈墨脑海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
陈墨瞬间明白了翟星河的整个图谋。他这具由仙人尸体通灵修炼而成的“尸仙”之体，现在固然强横，但终究有其极限和桎梏，与灵魂的契合度再高，也难比天生地养的血肉之躯，更遑论是以肉身强横、潜力无穷着称的龙族！
这与陈墨自身的情况，看似相似，实则有着本质的不同！
陈墨的意识剧烈翻腾，属于陈墨的理性思维高速运转，与玄渊的记忆和本能相互印证：
当初锁龙井底，他是确确实实已经“坠井身死”，人类的躯体在那种冲击和冰冷的污水中早已生机断绝。是他的灵魂，在某种未知的契机下（或许是龙珠的牵引，或许是玄渊残魂的吸引，或许是两者皆有），被扯入了玄渊那濒临湮灭的龙珠之中。
那不是一个灵魂驱逐另一个灵魂的夺舍，而是在龙珠这个绝对力量的暴力干预下，两个破碎的灵魂（一个刚死的人类，一个被囚千年即将消散的龙魂）被强行打碎、再重组！形成了一个以陈墨的意识为主导，但融入了玄渊全部记忆、本能和力量烙印的全新复合灵魂。
他既是陈墨，也是玄渊。
而翟星河要做的，是典型的“借尸还魂”，或者说，是更高层次的“夺舍”！他要强行剥离自己现在的尸仙神魂，注入一具已经失去灵魂、但肉身活性或许因龙冢特殊环境而得以部分保存的成年真龙尸骸之内！这其中的风险、难度，以及对目标躯体的要求，高到难以想象！
成功了，他便能摆脱尸仙的桎梏，拥有一具潜力无穷的真龙之躯，未来甚至可能超越他前世的成就！
而且，此举无疑是对龙族最大的亵渎！一旦被龙族知晓，必将引来不死不休的追杀！即便龙族如今式微，隐世不出，但龙冢作为种族圣地，其本身的防御禁制和龙族战魂杀阵，就足以让任何心怀不轨者付出惨重代价！
陈墨的瞳孔微微收缩，眼底深处一丝金芒一闪而逝，那是龙魂因极度反感和警惕而自然流露的气息。他强行压下玄渊本能中升腾起的、对亵渎龙冢行为的暴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
“前辈……真是好大的手笔，好深的算计。”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冰冷，“龙冢乃我族圣地，先辈安眠之所。前辈应该清楚，闯入龙冢，盗取先辈遗骸，对我族而言意味着什么。这不仅是挑衅，更是不死不休的血仇！”
翟星河脸上的笑容不变，仿佛早已料到陈墨的反应，他慢悠悠地说道：“小金龙，不必急着动怒。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清楚。但你要明白几点。”
他伸出一根手指，那手指苍白，指甲却泛着幽光：“第一，那天荒域的龙冢，乃仙魔大战前遗留，距今岁月何等久远？你们龙族是否还知晓其具体位置都是两说，即便知晓，如今仙界龙族又在何处？”
“第二，”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我并非要亵渎龙族先辈，我只需要一具合适的、完整的成年龙尸。龙冢浩瀚，埋骨无数，多一具少一具，于整体无碍。”
“而且，我承诺，若成功，我必以龙族之身，偿还此因果，未来可庇护你龙族一二，也算替这具龙身延续辉煌，总好过在龙冢中默默化作枯骨。”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但陈墨心中只有冷笑。庇护龙族？一个靠夺舍龙躯才得以更进一步的尸仙，他的承诺能有几分可信？不过是达成目的的漂亮话而已。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翟星河收起手指，目光灼灼地盯着陈墨，“小金龙，这对你而言，同样是一场天大的造化！你如今不过是少年期还未成年，堪堪散仙修为。龙族成长缓慢，若要按部就班修炼至成年，拥有堪比大罗金仙的肉身与力量，需要多少岁月？数百年？数千年？甚至更久？”
“但龙冢之内，除了龙尸，还有什么？有历代真龙残留的龙元精气！有他们坐化前留下的传承感悟！甚至可能有无主的龙珠！你身为纯血真龙，进入其中，若能得其一二，抵得上你万年苦修！能让你在极短时间内，跨越成长周期，实力暴涨！”
“届时，你不仅能够自保，甚至有能力去追寻你想要的自由，去应对仙界潜藏的那些……‘麻烦’。”
翟星河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若有深意的蛊惑，仿佛看穿了陈墨如今的困境。
陈墨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翟星河的话，像毒药，却也像甘霖，精准地击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一些东西。
实力！他迫切需要实力！
陈墨自身想要在这危机四伏的修真界立足，想要摆脱如李凯那般蝼蚁的骚扰，想要探寻自身灵魂融合的真相与未来，更需要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
龙冢，对于其他种族是绝地，但对于纯血真龙，确实是可能蕴含无上机缘的宝地！若能进入，哪怕只是在其中吸收一些逸散的龙元，或者得到某位先辈龙魂微不足道的一点指引，都可能是巨大的收获。
至于翟星河要的龙尸……陈墨眼神闪烁。龙冢浩瀚，寻找一具合适的龙尸绝非易事。而且，龙冢内的危险，绝非翟星河轻描淡写说的那么简单。残留的龙族战魂、自动触发的禁制、甚至一些因龙气滋养而诞生的奇异生物……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这是一场交易。一场与虎谋皮，危险与机遇并存的交易。
翟星河利用他纯血真龙的身份进入龙冢，获取龙尸。
而他，则利用这次机会，进入龙族圣地，寻求属于自己的机缘，快速提升实力。
各取所需，却也各怀鬼胎。
陈墨抬起头，目光直视翟星河，不再有之前的惊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权衡和决断：“前辈所言，确实令人心动。龙冢对我而言，诱惑极大。”
翟星河眼中笑意加深：“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我可以答应尝试。”
陈墨缓缓道，刻意强调了“尝试”二字，“但有几个条件。”
“哦？说说看。”
翟星河似乎并不意外。
“第一，进入龙冢后，我为前辈寻找合适龙尸，但前辈必须立下天道誓言，在进入之前，不得以任何形式加害于我，并需在我遇到无法抵抗的危险时，出手相助。”
陈墨提出了最基本的保命条件。天道誓言对尸仙这种存在同样具有强大的约束力。
翟星河略一沉吟，点头：“可以。只要你不主动背叛，我保你平安。此条我可立誓。”
“第二，”
陈墨继续道，“进入龙冢后，我自有我的行动和探索。在不为前辈寻找龙尸的时间内，前辈不得干涉我的自由，我所获的一切机缘，皆归我自己所有。”这是他为自己争取的利益。
翟星河笑了笑：“这是自然。龙冢内的其他东西，于我无用。你若能得之，是你的造化。此条亦可。”
“第三，”
陈墨目光锐利起来，“龙冢乃我族圣地，即便为了交易，我也不愿过度亵渎。我只能承诺，尽力为前辈寻找一具相对完整、尽可能没有残存意志的躯体。若实在找不到符合要求的，或者取尸过程中引发不可控的危机，我有权放弃，前辈不得强迫，并且仍需履行之前承诺的报酬。”
这是他设置的退路。龙冢情况不明，他不可能把话说死。
翟星河盯着陈墨看了片刻，那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身体，陈墨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终于，翟星河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小金龙，心思缜密，懂得为自己留后路。不错。你这三个条件，我都答应了。”
他抬起手，指尖逼出一滴暗金色的、蕴含着磅礴尸煞仙元与一丝不朽道韵的精血，神色肃穆，朗声道：“天道在上，我尸仙翟星河在此立誓，在此子助我进入龙冢获取真龙尸身期间，必不加害，并在其遭遇生死危机时出手相助，不干涉其自主获取机缘，若因其无法找到合适龙尸或危险过大而放弃，亦不追究，并兑现此前所有承诺。如有违此誓，甘受天道反噬，仙基崩毁，神魂俱灭！”
话音落下，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无形的枷锁落下，缠绕在翟星河那滴精血之上，随后精血化作一道符文，没入他的眉心。
天道誓言成立！
陈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有天道誓言约束，至少暂时不用担心翟星河过河拆桥了。
“如此，你可满意？”翟星河看向陈墨。
陈墨点了点头，拱手道：“既然如此，晚辈定当尽力。不知前辈打算何时动身？那龙冢入口的具体情况，以及需要我做些什么，还请前辈详细告知，也好让我有所准备。”
翟星河袖袍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道将陈墨从碎裂的地面中托出：“此事宜早不宜迟。三日后，你我在此汇合，一同前往陨仙地。至于龙冢入口的详情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这三日我会慢慢告知于你。此外……”
他顿了顿，抛给陈墨一个古朴的储物戒指：“这里面有一些疗伤丹药和恢复仙力的药材，品阶尚可，你且拿去将状态调整至最佳。龙冢之内，虽是你的机缘之地，但也步步杀机，保持巅峰状态至关重要。”
陈墨接过戒指，神识略微一扫，心中微震。里面的丹药和药材，无一不是精品，其中几样甚至对他龙族的体质都有不小的裨益。这尸仙，为了龙躯，倒是舍得下本钱。
“多谢前辈。”
陈墨也不客气，将戒指收起。他现在确实需要这些资源。
“好了，你且先去调息吧。三日后，子时，此地再见。”
翟星河摆了摆手，身形逐渐变得模糊，最终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不见。那笼罩周围的强大威压也随之散去。
洞中恢复了寂静，只有地上那龟裂的痕迹，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陈墨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的储物戒指，眼神复杂。
“龙冢……龙族先辈的埋骨之地……”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无论前路如何，力量，我志在必得！”
他转身，身影融入更深的黑暗中，开始为三日后的陨仙地深处之行，做最后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