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借刀杀人
青木宗驻地，一间布置雅致却透着几分阴沉的偏厅内。
先前向林莽献上“借刀杀人”之计的那位心腹长老——姓孙，名不二，修为在炼虚初期，因其足智多谋（或者说诡计多端），颇得林莽倚重——正与一位身着灰色道袍、面容枯槁的老者对坐饮茶。
这老者乃是青木宗的客卿长老，道号“枯木”，修为亦是炼虚初期，因其擅长一手阴毒的“枯荣咒法”，且与城东黑虎帮帮主黑虎有些旧交，故而被孙不二请来。
“枯木道友，今日之事，想必你也听说了。”
孙不二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愤懑与无奈，“那奇物阁的陈墨，实在是欺人太甚！完全不将我青木宗放在眼里，当众折辱少主，此仇不报，我青木宗颜面何存？”
枯木道人眼皮微抬，声音沙哑如同摩擦朽木：“孙长老所言极是。只是……宗主之意，是让老朽出面？”
孙不二连忙摆手，笑道：“非也非也。宗主的意思是，此事我青木宗不宜直接出手，免得落人口实，说我们以大欺小。但这口气，却又不能不出。”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枯木道友与那黑虎帮的黑虎帮主，不是有旧吗？听闻黑虎帮近来手头颇紧，而那奇物阁……生意可是火爆得紧啊。”
枯木道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缓缓道：“孙长老的意思是……让黑虎去碰碰那奇物阁？”
“正是！”
孙不二眼中闪过精光，“我们只需向黑虎透露些消息。比如，那奇物阁掌柜陈墨，来历不明，看似强硬，实则可能只是虚张声势，并无深厚背景。”
“再比如，他那小店，每日流水不下数千仙晶，利润惊人，却仅有他一人看管……至于黑虎帮如何理解，如何行动，那就与你我，与青木宗无关了。”
枯木道人沉吟片刻，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那陈墨……当真无背景？当日那股杀气，可不似作伪。”
孙不二嗤笑一声：“故作高深罢了！若真有滔天背景，何须在这望仙城开个小店蝇营狗苟？早该被大势力奉为上宾了！我估计，他最多就是有些保命的底牌，或者修炼了某种隐匿气息的功法，让人看不透虚实。但黑虎乃是炼虚中期巅峰的体修，肉身强横，悍不畏死，最是克制这类装神弄鬼之辈。即便那陈墨真有几分本事，在黑虎的猛攻下，也必然原形毕露！”
见枯木道人还在犹豫，孙不二又加了一把火：“事成之后，宗主说了，黑虎帮所得，我们分文不取，全归他们所有。而且，我们青木宗还可额外资助黑虎帮一笔仙晶，以解他们燃眉之急。当然，这一切，都需做得隐秘。”
听到有仙晶可得，且无需自己动手，枯木道人终于点了点头：“既是为宗门分忧，老朽便走这一趟。至于黑虎如何决断，就看他的胆量和造化了。”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枯木道友了！”
孙不二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亲自为枯木道人斟满茶。
是夜，月黑风高。
望仙城东区，与西区的规整繁华不同，这里建筑杂乱，巷道蜿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与戾气，乃是城中诸多散修、小帮派以及亡命之徒的聚集地。
黑虎帮，便盘踞在此处一座占地颇广，但显得有些破旧的大院之中。
帮主黑虎，人如其名，身材魁梧雄壮如铁塔，皮肤黝黑，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头斜跨至下巴，更添几分凶悍。他赤裸着上身，露出盘根错节的肌肉和无数战斗留下的伤疤，周身散发着炼虚中期巅峰的强横气息，尤其是那气血之力，如同烘炉般灼热，显然在体修一道上造诣不凡。
此刻，他正坐在虎皮大椅上，听着手下汇报这个月的“收成”，眉头紧锁，显然情况很不乐观。望仙城各大势力盘根错节，他们这些底层帮派想要捞油水越来越难，加上前段时间与另一个帮派火并损失不小，如今帮内仙晶已然见底，连维持基本修炼的用度都快要发不出了。
就在这时，一名帮众快步进来禀报：“帮主，青木宗的枯木道长来访。”
黑虎粗黑的眉毛一挑：“枯木老道？他来做什么？请他进来。”
不多时，枯木道人在帮众的引领下，走进了这充斥着汗味和血腥气的大厅。他皱了皱眉，显然不太喜欢这里的环境，但脸上还是挤出一丝笑容，对着主座上的黑虎拱手道：“黑虎帮主，别来无恙。”
黑虎没有起身，只是大手一挥：“枯木老道，少来这些虚的，找我老黑有什么事，直说！是不是林莽那老小子又有什么脏活累活要让我去干？”
他与青木宗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彼此都心知肚明。
枯木道人也不介意他的态度，自顾自地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慢悠悠地说道：“黑虎帮主快人快语，那老朽也就不绕弯子了。此次前来，并非是宗主要吩咐什么，而是老朽得知黑虎帮近来似乎有些……周转不便，特意来给帮主指条明路。”
“明路？”
黑虎嗤笑一声，“你们青木宗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帮主此言差矣，”
枯木道人阴恻恻地一笑，“互利互惠而已。帮主可知，最近城中新开了一家店铺，名为‘奇物阁’？”
“奇物阁？”
黑虎想了想，似乎有点印象，“就是青云巷那家卖些稀奇古怪玩意儿，据说生意好到爆的那家？”
“正是。”
枯木道人压低声音，“帮主可知，那店铺每日进账多少仙晶？”
黑虎来了点兴趣：“多少？”
枯木道人伸出一根手指，又伸出五根手指，意味深长地看着黑虎。
“一千五？”
黑虎猜测。
枯木道人缓缓摇头，吐出三个字：“至少，这个数。”他再次强调了一遍手势。
黑虎猛地坐直了身体，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一万五？！每天？！”
他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每天一万五千下品仙晶！这是什么概念？他们黑虎帮拼死拼活一个月，也未必能弄到这么多！这简直是一座移动的金山！
“只多不少。”
枯木道人肯定道，“而且，那店铺只有一个掌柜，姓陈，名墨，修为……据说是化神后期，但真实实力不明。来历嘛，一片空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他刻意忽略了陈墨当日震慑林枭的细节，反而强调：“此人身怀巨富，却无显赫背景，独自经营这日进斗金的店铺，犹如稚子抱金行于闹市。不知多少双眼睛，早已盯上了这块肥肉。只是碍于城中规矩，以及摸不清其底细，暂时还无人敢动手罢了。”
黑虎眼中贪婪之色大盛，但毕竟是一帮之主，并非全然无脑，他强压激动，沉声问道：“如此肥肉，你们青木宗为何不自取？反而要来告诉我？”
枯木道人早就料到有此一问，从容答道：“我青木宗乃是名门正派，岂能做这等强取豪夺之事？”
“况且，宗主近日闭关，无暇他顾。”
“老朽也是念在与帮主旧日情分，不忍见黑虎帮兄弟拮据，故而前来告知。”
“当然！至于如何决断，全凭帮主自行斟酌。”
他顿了顿，又好似不经意地补充道：“不过，据老朽观察，那陈墨虽看似镇定，但多半是虚张声势。若他真有依仗，何须定下那什么可笑的‘限购’规矩？直接与万宝楼等大势力合作，岂不赚得更多？”
“依我看，他不过是运气好，得了些下界的奇巧之物，本身并无多大能耐。帮主您炼虚中期巅峰的修为，体魄强横，战力无双，对付他，当是手到擒来。”
这番话，彻底点燃了黑虎心中的贪欲和侥幸。是啊，若真有背景，何必如此小心翼翼？每天上万仙晶的诱惑，足以让他铤而走险！
他猛地一拍扶手，站起身来，魁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脸上横肉抖动，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好！枯木老道，这个人情，我老黑记下了！若此事能成，少不了你的好处！”
枯木道人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帮主客气了。老朽只是传个话，一切与青木宗无关。预祝帮主，马到成功！”
说完，他便起身告辞，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送走枯木道人，黑虎在大厅中兴奋地踱步，眼中闪烁着凶光。
“来人！”
他低吼一声。
几名心腹手下立刻涌入大厅。
“都给老子听好了！”
黑虎声音森寒，“从明天起，派人给我盯紧青云巷那家奇物阁！摸清那陈墨的出入规律，店铺的防护情况！记住，要隐秘，不要打草惊蛇！”
“是！帮主！”
手下齐声应道。
黑虎舔了舔嘴唇，仿佛已经看到那堆积如山的仙晶在向他招手。
“陈墨？奇物阁？哼，很快，你的东西，还有你的仙晶，就全都归老子了！”
夜色更深，一场针对奇物阁的阴谋，如同张开的蛛网，悄然笼罩而去。
然而，他布设在店铺周围那无形无影、却敏锐无比的预警阵法，以及他自身那堪比地仙的强大神识，真的会对此毫无察觉吗？
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有时并非一成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