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的神色凝沉如水,本就不好的心情,越发狠戾了。
年世兰见他神色不对,立刻将自己的娇蛮收敛了个干净,忙跪下行礼:“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为莞贵人求公道,她吓病了,也是她自己不争气,不该怪皇后娘娘。”
她连头都不敢抬:“还请皇上息怒,这件事,臣妾会劝莞贵人息事宁人,不许再提。”
胤禛看着她恭敬的样子,盯着她头顶良久,到底还是不相信,以华妃这莽撞的性子,能做出来这样繁复的局。
这么多年了,世兰再不喜欢宜修,也从来都是明刀明枪地呛声皇后,或者直接跟他告状,并不会迂回地污蔑皇后。
况且,世兰一向喜欢甄氏,她这个人护短,不会拿甄氏的清誉开玩笑。
允礼昨日送给苏培盛的那个小太监,也审出来了,已经招认是齐妃动的手,齐妃甚至是直接派了她的大宫女翠果去收买的那小太监。
胤禛亲手扶起了年世兰,沉声道:“你既然敢指证皇后,想必是已经拿到口供了?”
年世兰先是高兴他扶自己,正娇羞满足呢,听见他这样问,眼神一飘,心虚都写在了脸上:“虽然她们只指证了齐妃身边的翠果,但齐妃虽然莽撞,却胆子小又愚蠢,要不是皇后指使,她平白无故地干这事儿做什么。”
胤禛眼底滑过一丝无奈:“你啊。”
年世兰欲言又止,显然想继续说皇后的不是。
胤禛打断了她:“皇后是大清的国母,把你带来的人证都交给苏培盛,朕会查清楚,给你和莞贵人一个交代。”
顿了顿,他询问道:“莞贵人吓病了?”
年世兰点头:“您又不是不知道,她虽然聪明,却是个胆小谨慎的,险些陷入这种算计里,怎么可能会不怕?要不是她聪明,提前告诉臣妾,臣妾拿了她那酒杯去让太医看,还不知道她竟然被人算计着喝了暖清酒呢。
也不知道昨夜被领去的那个是谁,万一是个胆大包天的……”
胤禛满脸阴沉:“放肆!”
年世兰吓了一跳,满脸惶恐地再次要跪下:“是臣妾没有办好宴席,处处都是空子,还请皇上莫要气坏了龙体!”
胤禛拉住了她,神色冷淡:“你先回去照顾莞贵人,让太医好好给她看看,等朕处理完了这些事,便会去看她。”
年世兰知道他还在盛怒之中,不敢跟他撒娇卖痴,只是,关心是怎么也忍不住的:“天大的事,皇上也莫要气坏了身子,臣妾和莞贵人大不了吃了这个哑巴亏,只要皇上不为难就好。”
胤禛神色稍霁,哪怕皇后用心险恶,到底世兰是真心的。
他拍了拍她的手:“去吧。”
年世兰行礼告退,却是忍不住一步三回头。
胤禛在她满眼的关切下,心情稍稍缓和,叫了苏培盛进来,问道:“昨夜,年羹尧可曾夜里外出过?”
苏培盛躬身回答道:“大将军喝得酩酊大醉,回去之后便倒头大睡,娘娘让颂芝去给大将军送醒酒汤和夜宵,大将军都没能起来,还是今儿一早起来才用的。”
胤禛点了点头:“华妃有心了。”
苏培盛含笑道:“娘娘是大将军最疼爱的妹妹,送去的东西,哪怕是隔夜了,大将军也是不舍得扔了的。”
胤禛又问:“昨夜,四阿哥来过九州清晏?”
苏培盛顿时软了腿,噗通一声跪下:“奴才不知,奴才这就让人去查!”
胤禛紧紧盯着他:“朕看你这个大总管,是不想做了!”
苏培盛以头抢地:“皇上饶命,是奴才蠢笨,奴才无能!”
胤禛见听他磕头磕得砰砰作响,冷冷道:“起来吧,不是你太无能,是有些人的手,伸得太长了!”
连苏培盛都能瞒过去,除了皇后,也没有旁人了。
是啊。
皇后,她是皇额娘的亲侄女。
皇额娘自然会帮她。
若非皇额娘帮忙,宜修她怎么能这么快在宫里站稳脚跟,甚至把手脚都伸到了他这里!
连章弥那老东西,都敢背叛他!
她既然这么喜欢打听华妃的事,那,华妃不能生子的事,便让她担着好了!
苏培盛连忙站起来,身子却躬得比平日里低多了,他也不敢贸然出声,忍着惊惧等着胤禛开口。
果然,胤禛很快就下了命令:“四阿哥身边的人该换了,上次的人,不好。事了之后,你自己去领罚。”
苏培盛忙谢恩:“奴才谢皇上宽恕。”
胤禛淡淡道:“去审问吧。”
苏培盛忙爬起来,告退了出去。
刚到了门口,小夏子就凑了上来:“师父,您没事吧?”
苏培盛呸了一口:“事大了,你师父我这次算是栽了!”
小夏子脸色一白。
苏培盛叮嘱道:“越是害怕,越是别表现出来,皇上这几日必定心情不爽利,做差事的时候千万小心,我还等着领罚之后,让你伺候呢!”
小夏子眼圈一红:“我一定把人都给抓出来!”
苏培盛拿拂尘打了一下他的脑袋:“哪里有你我抓人的份儿,查清楚弄明白,交给皇上决断便是。”
他见小夏子眼底还有恨意,压低声音警告道:“主子就是主子,容不得奴才心生怨恨,你要是想不明白,我只能把你调离御前了。”
小夏子忙点头:“师父您就放心吧!我再不敢了!”
苏培盛见他真记住了,让他守在门口随时伺候皇上,自己则去见年世兰送来的那三个人。
这次的差事不好做,也幸好那幕后之人算计的事儿,一样没成,不然……
他打了个哆嗦,脑海里映出皇后娘娘平日里对皇上温柔恭谦,对下人们和善宽和的模样,不由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如此女子,竟然是皇上的正妻,还真是……
他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了,忙压制住了纷杂的念头,叫上自己的其他心腹,往后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