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渐渐变得沉闷,仿佛连大地都因前方的威严而屏住了呼吸。
三十里御道,金甲卫士肃立如林,旌旗在微风中猎猎作响,却无半点声息。
皇城的气派,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寂静,一种能将任何喧嚣都吞噬的沉重。
一名身着绯色官袍的礼官手持玉笏,站在路中央,神情比他手中的玉石还要冰冷。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奉皇命,迎国师。觐见礼仪如下:入皇城三十里,不得喧哗;过护城金水桥,不得失仪;入午门见圣驾,不得……谈笑。”
每一个“不得”都像一枚钉子,将现场的气氛钉得死死的。
话音未落,一阵清脆稚嫩的歌声毫无征兆地从道旁不远的村落里飘了出来,像是投进一潭死水里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涟漪。
“姐姐跳舞咯,师兄摔河里!摔进河里摸条鱼,回家炖汤笑嘻嘻!”
歌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天真烂漫的快乐,与这庄严肃穆的场合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礼官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额角青筋暴跳,正欲发作,却见那辆朴实无华的马车车帘被轻轻掀开。
陈凡微笑着走了下来。
他身上依旧是那件普通的青衫,在这金戈铁马的仪仗队面前,显得格格不入。
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像一缕阳光,瞬间冲淡了此地的压抑。
他没有理会脸色铁青的礼官,而是径直走向路边几个探头探脑的孩童,从怀中摸出一包用油纸裹着的糖丸,一人分了几颗。
“多谢大人!”孩子们欢呼雀跃,笑得更开心了。
礼官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对陈凡发作,只能狠狠地瞪着那些孩子,仿佛要用眼神将他们身上的笑意全部杀死。
也就在这时,陈凡的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笑愿影响力已突破郡县级界限,正在生成区域性精神场域……场域生成完毕:【悦土】。在此场域内,宿主的笑愿传播效率提升百分之五十,功德获取速度小幅增加。」
陈凡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仅仅是开始。
仪仗队缓缓向皇城推进。
越靠近那座宏伟的城池,气氛便越是凝重。
然而,诡异的是,周遭的空气中,似乎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活泼气息。
皇城外的护城河畔,早已是人山人海。
百姓们并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新任国师是何模样,只听闻“那位大人能让人打从心底里高兴起来”,这对于常年生活在天子脚下、谨小慎微的京城百姓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人群中,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格外显眼。
竟是当初在平安县有过一面之缘的胖婶。
她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副锅碗瓢盆,就在桥头支起了一个简陋的摊子,锅里煮着热气腾腾的肉汤,香气四溢。
她扯着嗓子吆喝着:“笑汤!笑汤!不收钱,不收物,说一件您自个儿的开心事,就能换一碗热汤喝!”
起初无人应答,但很快,一个被媳妇赶出家门的汉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讲了自己昨天藏私房钱没被发现的“糗事”,引得周围一片哄笑,他也乐呵呵地端走了一碗汤。
很快,摊子前就排起了长队。
人们分享着五花八门的乐事,从“儿子考了头名”到“捡了一文钱”,整个桥头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袭黑衣的渡厄影如同鬼魅般立于阴影之中。
他手中托着一本薄薄的书册,正是《百笑集》的摹本。
随着胖婶摊位前的笑声越来越响,那本摹本上竟泛起一层微不可察的柔光,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随着笑声的节奏一起一伏地呼吸着。
仪仗队终于抵达城门。
高大厚重的城门下,一名身披重甲的守将拦住了去路。
他眼神锐利如刀,上下打量着陈凡,最后目光落在他那双布鞋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查验身份令牌。”他声音洪亮,带着一股沙场之气。
侍从连忙上前递过令牌。
那守将接过,翻来覆去地看,随即冷哼一声:“杂役出身,也配登堂入室?你可知这庙堂之高,社稷之重?岂是尔等市井之徒可以窥探的?”
他故意刁难,周围的士兵也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礼官更是幸灾乐祸,巴不得陈凡在这里吃个大瘪。
谁知,陈凡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起来,他向前一步,对那守将说道:“将军此言差矣。将军可知,昨日咱们皇城膳堂的张厨子,晚上做梦梦见自己当上了御膳监总管,今天一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所有的馒头都捏上了一对龙须?”
这话一出,现场先是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胖厨子对着一堆馒头,小心翼翼捏龙须的滑稽画面。
“噗……”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仿佛一个信号,压抑的笑声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开来。
“哈哈哈哈……给馒头捏龙须?”“那不成刺猬了!”“这张胖子,想当官想疯了!”连那些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金甲卫士,此刻都笑得东倒西歪,手中的长戟都快握不住了。
那守将本是满脸怒容,想呵斥陈凡妖言惑众,可这股笑意仿佛有传染性,钻进他的耳朵,挠着他的心。
他极力想绷住脸,嘴角却不听使唤地疯狂抽搐,最终,“噗嗤”一声,也跟着爆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一边笑一边摆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罢了……罢了!你这人……比那些一天到晚哭丧着脸的奏折有趣多了!放行!放行!”
在震天的笑声中,陈凡从容地走进了皇城。
然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仪仗队一路疾行,堪堪在午门关闭前抵达。
可就在此时,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从宫内冲了出来,声音尖利刺耳:“急报——!贵妃娘娘郁结成疾,胸闷气短,水米不进,太医们束手无策!”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凡身上。
一名老太监快步走到陈凡身边,低声传达了一道密令:“陛下有旨,若国师能令贵妃娘娘展颜一笑,今日便可授衔。若不能……”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那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周围的文武百官们交换着冰冷的眼神,全都准备看陈凡的笑话。
后宫的顽疾,岂是靠讲几个笑话就能治好的?
陈凡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中,步入了幽深华美的宫闱。
贵妃的寝宫内,熏香缭绕,却掩不住一股沉沉的死气。
只见一位绝色女子闭目卧于榻上,眉心紧锁,周身仿佛缠绕着肉眼可见的阴郁之气,那是长久以来的怨与悲所化。
太医们垂手立在一旁,个个面如土色。
陈凡没有上前诊脉,也不施针药。
他只是静静地站了片刻,然后对身旁的渡厄影低语了几句。
渡厄影悄然退下。
片刻后,一道空灵而奇特的琴音不知从何处悠悠传来。
那并非什么名曲,曲调简单,甚至有些稚嫩,仿佛孩童在田埂上随口哼唱的歌谣。
正是墨蝉儿在宫外某处,按照陈凡的指示,远程奏响的《破魔音·童趣篇》。
琴音刚起,贵妃紧蹙的眉头似乎松动了一丝。
紧接着,陈凡又对旁边一个机灵的小太监耳语了几句。
那小太监得了令,抓耳挠腮地跑到殿中,学着猴子的模样上蹿下跳,做出种种滑稽的姿态。
宫女们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满脸通红。
陈凡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说个真事。前些日子,南城执法使柳元甲审问一个偷鸡贼。那贼辩称,他家的公鸡思念邻居家母鸡,自己飞过去了,他只是去劝架。柳元甲气得拍桌子,说‘你这公鸡还会飞?’,贼答‘大人,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柳元甲当场愣住,然后笑得把惊堂木都拍断了。”
这个故事并不算多好笑,但结合着古怪的琴音和殿中学猴的小太监,构成了一副荒诞却又生动的画面。
原本双目紧闭的贵妃,眼睫毛颤动了一下。
她先是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那弧度越来越大,最后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来,继而抬起衣袖掩住朱唇,发出了银铃般的莞尔笑声。
这一笑,仿佛春风化雨,整个寝宫内那股阴郁沉闷的死气,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
与此同时,陈凡的脑海中,系统提示音如同雷霆般轰鸣炸响!
「警告!触发高阶心灯共振!目标体内负面情绪源被瞬间净化!功德+!恭喜宿主,解锁全新能力——【笑愿封印】:可调动庞大笑愿之力,对负面执念实体进行短暂镇压与封印!」
授衔仪式顺利得不可思议。
当陈凡身着崭新的国师袍服,独自一人立于高高的宫墙之上时,已是华灯初上。
他眺望着脚下那一片璀璨的万家灯火,皇城的威严与百姓的生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责任与力量。
陈凡心念一动,一个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手机大小的半透明系统界面浮现在眼前。
功德一栏那暴涨的数字让他心情愉悦,而【笑愿封印】这个新能力的说明,则让他看到了对抗更强大存在的可能。
可就在他准备关闭界面时,一条鲜红色的紧急提示,毫无征兆地弹了出来:「最高权限警报:侦测到大规模、高强度灵魂哀鸣,来源指向:幽冥边界——初步判定,疑似地府崩坏征兆。」
陈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地府崩坏?
这个词所代表的恐怖含义,让他背脊一阵发凉。
这已经超出了凡间的范畴,是足以颠覆三界的巨大灾难。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际,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袖口里,似乎多了一样东西。
他伸手一摸,指尖触及到了一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他记得,这是在他进入贵妃寝宫前,渡厄影悄然塞进来的。
陈凡将纸条缓缓抽出,借着宫灯昏黄的光晕,他能感觉到这张纸的质地极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香气,字迹也并非渡厄影那般凌厉,而是……
他将纸条展开,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预感。
这张来自宫外的纸条,或许比那条来自幽冥边界的警报,更能搅动他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