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晨曦驱散了最后一丝夜色,却驱不散青云宗内悄然弥漫的寒意。
外务堂前,一张墨迹未干的告示被高高悬起,字迹龙飞凤舞,内容却杀气腾腾:“近有邪祟潜伏,凡夜间擅离居所者,视同通敌,格杀勿论。”人群哗然,一种无形的恐慌在杂役弟子中迅速蔓延。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份秘密调令下达到了几名杂役弟子的手中,命他们今夜起轮流值守钟楼地窖。
陈凡的心猛地一沉,因为那名单上赫然写着周大锤的名字。
他不动声色地回到藏经阁,借着整理旧档的名义,迅速翻阅起宗门弟子名录的副本。
随着指尖一页页划过,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律浮现在他眼前——所有被调去值夜的人,包括周大锤在内,无一例外,档案备注上都标注着“纯阳之体”或“灵根驳杂”。
这些体质,在寻常修行中被视为劣品,但在某些古老的邪门科仪里,却是“引煞承劫”的最佳祭品!
陈凡指尖冰凉,脑海中一个可怕的念头疯长:这不是巡查,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布阵前的献祭筛选!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张师兄却像见了鬼一样,神色慌张地冲进藏经阁,连门都忘了敲。
他一把拉住陈凡,压低声音,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张被烧得卷曲焦黑的残令:“陈凡,出大事了!我早上清理焚纸炉,在炉口抢出了这个!昨夜,有人绕过外务堂,直接往钟楼地窖送了整整三桶‘镇魂油’!”
张师兄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我……我爹留下的笔记里提过,这东西是百年前封印影渊龙时才用过的邪物!以生灵神魂为燃料,点燃后可镇压龙息,也能……引动龙魂!”
陈凡接过那片温热的残令,指尖轻抚过边缘的焦痕,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恰在此时于脑海中悄然响起:「检测到因果缠绕气息,来源:第七护法·伪面」。
伪面?
第七护法?
陈凡的眸光骤然锐利如刀。
原来那场持续了百年的血祭,从未真正结束过,它只是换了一种更隐秘的方式,潜伏在宗门最不起眼的角落,等待着被重新唤醒。
夜幕再次降临,宗门之内一片死寂,巡逻弟子的脚步声都显得格外沉重。
陈凡像往常一样,扛着扫帚来到藏经阁后檐,借着清扫堆积落叶的机会,手腕巧妙翻转,以扫帚长杆为引,将数道用功德兑换的微不可见的灵力丝线,悄无声息地布置在通往地窖方向的屋脊之上。
这是一种简易的“窥天纹”,无法视物,却能将远处的特定声波与灵力波动反向传导回来。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
两道裹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避开所有巡逻路线,悄然无声地潜入了钟楼地窖。
陈凡深吸一口气,将全副心神沉入“窥天纹”的感知中。
阴冷的风声夹杂着模糊的对话传来,紧接着,是周大锤惊恐的闷哼和绳索收紧的声音。
片刻之后,两道沙哑而庄严的吟诵声清晰地传入陈凡耳中,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来自九幽的寒气:
“借阴骨为引,燃阳魂作灯……”
“开影渊之门,迎七护归真!”
轰!
陈凡脑中如遭雷噬,瞬间一片空白。
原来如此!
所谓的“魔患”从头到尾就是个幌子!
这根本就是宗门内部的一场阴谋,他们要重启百年前的封印,用活人祭祀那条被封印的影渊龙,迎接某个归来的“护法”!
周大锤,就是那盏即将被点燃的“阳魂灯”!
千钧一发之际,陈凡没有丝毫犹豫,意念狂涌,启动了他最强的保命底牌:“系统!启动【渡厄替劫·远程模式】,目标周大锤,转移三成‘魂焚之劫’至我身!”
「指令确认,消耗功德6000点,开始转移……」
刹那间,一股无法形容的灼烧剧痛从胸口正中心轰然炸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攥着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在了他的灵魂之上!
陈凡猛地一震,喉头涌上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死死咬住牙关,强撑着没有倒下,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神志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就是现在!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香囊,对着藏经阁屋檐下通往地窖方向的通风口,猛地一抖。
一缕极淡的、几乎闻不到的青烟顺着气流飘散而去。
那是他根据膳堂安神散的配方,耗费不少功德改良出的“幻心香”,无毒无害,却能在三刻之内,勾起人心中最深沉的恐惧,使其产生逼真无比的幻觉。
仅仅十数息之后,地窖方向突然传来两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龙……龙!影渊龙的眼睛在看着我!它在咬我!啊——”
“救命!我的手!我的手被龙爪抓住了!”
伴随着疯狂的嘶吼,是器物被打翻的混乱声响和两道踉跄逃窜的脚步声。
主持仪式的两名执事心神失守,瞬间松开了对周大锤的束缚。
周大锤虽被吓得魂飞魄散,但求生的本能让他趁机拼命挣脱了已经松动的绳索,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地窖。
陈凡早已等在暗处,一把将他拉到一根石柱后,低声急速叮嘱:“别问,别说!回去立刻装病卧床,盖紧被子发抖。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你做了噩梦,梦见钟楼里有女人的哭声,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周大锤惊魂未定,只会一个劲地点头。
陈凡看着他跑远,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片小小的东西从他宽大的袖口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是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青铜令碎片,正是昨夜夜琉璃留下的信物。
几乎在碎片落地的同一刻,系统提示再次毫无征兆地弹出:「警告!检测到双向血印共鸣急剧增强!关联体情绪波动剧烈:愤怒→挣扎→决意!」
遥远的南荒,瘴气弥漫的血莲池畔。
端坐于黑色莲台之上的夜琉璃,手中一只精美绝伦的白玉酒杯毫无预兆地“轰”然一声,化为齑粉。
她猛地抬头,血色的双眸穿透重重空间,死死望向青云宗所在的方向,一股压抑不住的凛冽杀意自体内喷薄而出。
她银牙紧咬,从唇缝间挤出一句复杂的低语:“你又一次……替我挡了命劫。”
而在青云宗的藏经阁屋檐下,陈凡缓缓蹲下身,捡起了那枚碎片。
他感受着胸口残留的灼痛,又回想着那两名执事抱头鼠窜的丑态,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对付这些藏在暗处、手握权柄的敌人,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他们并非无懈可击,他们的内心,同样有恐惧,有欲望,有无法控制的情绪……有心魔。
或许,真正的战场,不在刀光剑影之间。
陈凡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摩挲着手中的青铜碎片,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既然他们喜欢玩弄人心,那自己不妨……给他们好好上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