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降梯嘎吱嘎吱地往上爬,像个喘不过气的老牛,慢得让人心焦。铁笼子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脚下那扇差点把我们变肉饼的铁门传来的沉闷撞击声,提醒着我们底下那玩意儿还没消停。
小子瘫在角落,呼哧带喘,衣服被蒸汽烫得这里一个洞那里一个窟窿,看着比叫花子还惨。凝姐靠着锈迹斑斑的栅栏,脸色灰败,肩头的伤又渗出血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昏迷的秦秀莲,不知道在想啥。
我抱着秦秀莲,右胳膊疼得已经快没知觉了,心里头乱糟糟的。这一趟地底钻的,没找着啥宝贝,尽碰上一堆要命的幺蛾子,还惹了一身骚。钥匙?古秽?薪火?山月卫?这都啥跟啥?
“哐当!”
升降梯猛地一震,停了。
头顶上传来几声机括咬合的脆响,然后是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升降梯的门,缓缓朝着两侧滑开。
一股冰冷、带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驱散了轿厢里闷人的铁锈和蒸汽味。
出来了!真回到地面了!
我们三个几乎同时深吸了一口气,那叫一个畅快!虽然胳膊腿都快散架了,但能再见着天上的星星月亮(虽然被云遮了大半),感觉就像重新活了过来。
小子第一个连滚爬爬地钻出去,扑在地上亲了两口带草根的泥巴:“娘嘞!可算出来了!老子再也不钻洞了!”
我抱着秦秀莲,和凝姐也小心地走出轿厢。
四下打量,这里像是个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小山头,杂草丛生,乱石堆积。升降梯的出口伪装成一个塌了半边的破石头房子,隐蔽得很。远处能看到起伏的山峦轮廓,黑黢黢的。
“这是哨站后山的废弃矿点,平时没人来。”凝姐稍微辨认了一下方向,低声道,“得赶紧回哨站报信,异管司摸到这附近,岩蠕又异动,要出大事…”
她话还没说完——
“咻——啪!”
远处夜空中,突然炸开一团刺眼的蓝色信号弹!那光芒在夜幕下格外醒目,位置…正好是幽壤哨站的大概方向!
紧接着,那个方向隐隐传来了爆炸声和密集的枪声!还有能量武器特有的嗡鸣和闪烁的光芒!
哨站被袭击了!
凝姐脸色瞬间惨白:“不好!是异管司的强攻信号!他们找到主入口了!”
几乎是同时,我们侧下方的山林里,也突然亮起好几道雪白的光柱,毫不客气地打在我们身上!
“不准动!放下武器!”
“发现目标!重复!发现目标陈铁根及幽壤残党!”
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从树林里迅速逼近!至少一个小队的异管司队员从埋伏点冲了出来,枪口齐刷刷对准我们!他们早就料到我们会从这里出来!
“操!阴魂不散!”我骂了一句,下意识把秦秀莲护在身后,左手摸向了刚得来的那把“破甲锥”。小子吓得直接举手过头。
凝姐眼神一厉,非但没投降,反而猛地从腰间掏出最后一个震煞雷,拉环就往对方人堆里扔!
“趴下!”她同时对我们吼道!
异管司那边没想到我们刚出地面就敢反抗,一阵骚乱!
轰隆!
爆炸声和干扰能量再次席卷一片区域,白光乱闪,草木纷飞!
“走!往东边林子里钻!”凝姐趁机低吼,转身就往东面的密林里冲!
我也顾不上胳膊疼了,抱起秦秀莲玩命跟上。小子这回反应快,嗷一嗓子也撵了上来。
身后枪声大作,能量光束咻咻地擦着身边飞过,打在树干上噗噗作响,溅起一片碎木屑!
“追!别让他们跑了!”异管司队员的怒吼声和追击的脚步声紧追不舍。
我们一头扎进茂密的灌木丛,枝叶抽打在脸上生疼,根本顾不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的林地里狂奔,全靠凝姐在前头带路。
她显然对这片地形极熟,七拐八绕,利用岩石和树木不断躲避身后的射击。偶尔有追兵靠得太近,她就回手用那符文短棍点射几下,虽然威力不大,但总能逼得对方缓一缓。
但我右胳膊有伤,抱着个人速度实在快不起来,眼看距离越拉越近。
“这边!”凝姐猛地拐向一条干涸的河床,这里乱石林立,更容易躲藏。
我们刚跳下河床,身后就追下来五六个人,枪口喷吐着火舌。
“妈的!”我骂了一句,把秦秀莲往一块大石头后面一塞,对小子吼道,“看着点!”
说完,我抽出破甲锥,伏低身子,借着石头的掩护,猛地朝追得最近的一个家伙扑了过去!
那家伙没想到我还敢反冲,愣了一下,就被我扑倒在地!破甲锥精准地从他护甲的缝隙里扎了进去!
“呃!”他闷哼一声,没了动静。
其他追兵立刻调转枪口!
我赶紧一个翻滚躲回石头后面,子弹噼里啪啦打在石头上。
“手雷!”另一个追兵喊道,一颗圆滚滚的东西冒着烟就扔了过来!
“操!”我瞳孔一缩,这地方没处躲!
就在这要命的时候,旁边突然飞过来一块石头,精准地砸在那手雷上,把它撞偏了方向!
轰!
手雷在几米外爆炸,气浪掀得我一脸土。
是小子!他哆嗦着,手里还抓着另一块石头,脸色惨白,但眼神里多了点狠劲:“俺…俺也不是吃素的!”
好小子!没白疼!
趁着爆炸的混乱,凝姐也从另一边用符文短棍干扰了另外两个追兵。
我再次暴起,配合小子扔的石块,又用破甲锥解决了一个。
追兵瞬间减员三个,剩下的两个有点慌了,射击也没了准头。
“撤!呼叫支援!”其中一个喊道,两人开始交替后退。
想跑?
我杀红了眼,刚想追,河床上游突然传来更大的动静!
不是枪声,是…野兽的咆哮和打斗声?还夹杂着人的怒喝和某种…熟悉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紧接着,几个人影狼狈不堪地从上游连滚爬爬地冲了下来,身上带着伤,正是之前埋伏我们的异管司另一队人!他们一边跑一边回头开枪,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着!
“队长!有怪物!好多怪物!”他们看到河床里的同伴,惊恐地大喊。
话音未落,上游黑暗中,猛地窜出十几只眼睛冒着猩红光芒、速度快得惊人的黑影!
是钻地僬侥!它们竟然也跑到地面上来了!而且正在疯狂攻击异管司的人!
河床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异管司的人既要对付我们,又要应付身后扑来的怪物,自顾不暇!
我们这边压力骤减。
“走!”凝姐当机立断,毫不恋战,示意我们趁机撤退。
我们三人再次钻入密林,身后留下异管司和怪物混战的嘈杂声响。
一路不敢停,直到彻底听不见后面的动静,才敢找个隐蔽的石缝喘口气。
“怪…怪物怎么也上来了?”小子惊魂未定地问。
凝姐脸色难看至极:“岩蠕异动,可能打通了某些通往地面的裂缝…这些鬼东西都被惊扰出来了…这下麻烦大了…”她忧心忡忡地望向哨站方向,那边的爆炸声和枪声似乎更加激烈了。
我靠在石头上,看着怀里依旧昏迷的秦秀莲,又摸了摸别在后腰那盏彻底熄灭的煤油灯和冰冷的锈蚀枪头。
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了。
叶红鱼,异管司,古秽怪物,神秘的山月卫…还有这越来越邪门的丫头…
我们就像被扔进激流里的几片叶子,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会被卷向何方。
“现在咋办?”小子眼巴巴地看着我和凝姐。
凝姐沉默了一下,咬牙道:“哨站暂时回不去了。我们先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她醒了再说。”她看向秦秀莲,“现在…恐怕只有她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我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远处那片被战火和混乱笼罩的山峦。
这腥风血雨的夜晚,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