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的阳光,像是被谁用筛子过滤了一遍,稀稀拉拉地洒在北京正阳门的青石板上,却驱不散空气里那股子深入骨髓的凉意。
没有万马奔腾,没有甲胄铿锵。
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蹄声零落,独自踏入了这座历经六百年风雨的皇城。
马背上,张作霖一身寻常布衣,既无将帅的猩红披风,也未佩戴那柄象征权力的指挥刀,只将双手负在身后,眼神平静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深水。
奉军的仪仗队如两列青松,远远地分立在街道两侧,肃穆无声,仿佛只是这座城市的背景板。
街角茶楼二层,几个穿着马褂、戴着瓜皮帽的前朝旧僚,正端着茶碗看热闹。
其中一人放下茶碗,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哼,泥腿子出身的军阀,也配从正阳门进京?这叫沐猴而冠,滑天下之大稽!”
旁边的人赶忙压低声音:“嘘!小声点,隔墙有耳。这位爷可是在东瀛开了无双,把小鬼子按在地上摩擦的主儿,不是善茬。”
“再不是善茬,也得讲规矩!”那人梗着脖子,一脸的“我大清自有国情在此”,“没了规矩,不成方圆!”
此时,紧随在张作霖身侧的王永江,压低了声音,像是在汇报蚊子的飞行轨迹:“大帅,都安排妥了。不过……国会那边集结了三百多名议员,联名签署了一份《护宪宣言》,言辞激烈,今天怕是要当着您的面,逼您‘还政于民’。”
张作霖闻言,马步未停,嘴角却咧开一个堪比东北裂谷的弧度,露出一口白牙,嘿嘿一笑,那笑声让周围的空气都带上了几分土匪下山的味道:“还?他娘的,老子还没收完呢,还个屁!”
上午,国会大殿。
穹顶高耸,光线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满堂或激愤或惶恐的脸。
主席台上,须发半白的严介甫,手捧一本烫金封面的《临时约法》,站得笔直,如一杆即将折断却绝不弯曲的标枪。
他声如洪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砸出来的:“张作霖!你身为奉天督军,未经国会授权,擅自跨海用兵,已然违宪!今日,你若不将军政大权交还国会,还政于民,我等三百议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誓死不认你这乱国军阀之令!”
“誓死不认!”
“还政于民!”
话音刚落,台下百余名议员齐刷刷地站起身,声浪汇聚成一道洪流,冲击着这座庄严的大殿。
他们自诩为民意化身,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法理所在。
面对这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声讨,张作霖却像个没事人,慢悠悠地踱步走上主席台。
他没有看义愤填膺的严介甫,也没有理会台下那些“民意代表”,只是自顾自地从怀里掏摸了半天,掏出一本纸页泛黄、边角卷曲的陈年册子。
“啪!”
册子被重重地拍在红木讲案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满场嘈杂为之一滞。
张作霖这才抬起眼皮,扫视全场,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一张脸:“你说这玩意儿是约法?”他指了指严介甫手里的《临时约法》,又拍了拍自己带来的账本,“我瞅着,这他娘的就是一本卖国账本!从甲午到辛丑,再到这民国十几年,你们拿着这张纸,签了多少丧权辱国的条约?割了多少地?赔了多少款?现在,你跟老子讲规矩?就凭这张连屁股都嫌硬的破纸,能挡住小鬼子的大炮还是能拦住他们的刺刀?”
正午,烈日当空。
殿内的气氛已经凝固到了冰点。
严介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作霖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张作霖突然动了。
他一把从严介甫手中夺过那本《临时约法》副本,手臂一扬,那本象征着民国法统的册子,便划过一道抛物线,精准地落入了殿中央取暖用的鎏金火盆之中。
火盆里本就燃着炭火,书页遇火,瞬间蜷曲、变黑,随即“轰”地一声,腾起一股半人高的烈焰。
“谁他娘的说老子没规矩?”张作霖站在熊熊燃烧的火焰旁,身影被火光拉得巨大而扭曲,他指着那盆火,对着全场的人怒声咆哮,“老子的规矩就一条——枪杆子里出政权!从今往后,谁再敢拿一张破纸来挡老子的路,老子就让他连灰都剩不下!”
话音未落,一道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幽蓝色光幕在眼前浮现:【鼎鸣初响已激活】。
几乎在同一时间,台下叫嚣得最凶的三名议员,脸色骤然涨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他们惊恐地瞪大眼睛,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他们身前桌案上用来记录的笔录纸,竟无火自燃,升起一缕缕黑烟。
那纸上的墨迹,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只只漆黑的蝴蝶,扑扇着翅膀,在死寂的空气中纷飞、消散。
前后不过三秒,三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胸口衣物上,各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焦黑印记,像是被天雷贯穿。
黑蝶散尽,大殿内落针可闻。
剩下的议员们,看着那三个没了声息的同僚,再看看那盆烧得正旺的火,最后望向那个如同魔神降世的张作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这哪里是军阀,这分明是阎王!
午后,偏殿密室。
王永江疾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他将一摞文件放在张作霖面前,语速极快地汇报:“大帅,成了!就在刚才,以前清内阁大学士李翰林为首的七位遗臣,联名上书《奉天正朔论》,称您‘承天命,顺民心,代有德者立新朝’,说您焚烧的不是约法,是前朝的秽物,是为天下扫清障碍!”
他顿了顿,又拿起另一份文件:“还有,那三位当年参与南北议和的民国元老,主动献出了1912年‘清帝退位密约’的原件。您猜里面有什么?有当年英美公使联合施压,逼迫清帝退位,并指定袁世凯为继任者的确凿证据!这帮老狐狸,藏得可真深!”
王永江压低声音,下了结论:“大帅,他们不是怕您那盆火,他们是怕您真把这百八十年的烂账,一笔一笔全都掀出来,到时候他们谁都跑不了!”
张作霖端起茶碗,吹了吹浮沫,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掀账本?格局小了。老子要做的,是连他们这烂房子的地基都给它炸了!”
傍晚,前门火车站。
汽笛长鸣,一列从关外开来的专车缓缓停稳。
浑身硝烟味的阿海,连军服都来不及换,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临时指挥室:“大帅!前线急报!咱们在福冈油库的那一下‘炮仗’,引发了连锁反应,九州岛的军火库、粮仓跟着连环炸,日军的九州驻屯军现在乱成了一锅粥!更绝的是,已经有两个中队的日军士兵扛不住了,当场哗变,打出了‘拒绝内战,回国倒幕’的旗号,正往东京闹呢!”
话音刚落,机要秘书陈铁生也递上一份刚破译的密电:“大帅,陈将军来电,我们的舰队已经完成了第二波次隐蔽靠岸,所有重炮和登陆部队均已就位,‘黎明二号计划’随时可以启动!”
张作霖走到窗边,目光穿透暮色,望向遥远的南方。
他没有立刻下令,只是背着手,用一种近乎于自言自语的语气,淡淡地说道:“小鬼子自己后院都起火了,阵脚乱得跟二人转似的,老子这炮……好像连放都不用放了。”
镜头缓缓拉远,只见笼罩了北京城一整天的乌云,不知何时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一缕金色的夕阳,穿云破雾,精准地照射在国会大殿顶端那面刚刚升起的、绣着一个巨大“奉”字的帅旗上。
张作霖的视网膜上,系统面板的文字悄然刷新:
【法统认同度:47%(↑12%)】
【状态:鼎鸣效果持续中,剩余24小时】
这一日,纸墨焚尽,枪火未响,而华夏的庙堂,已然换了人间。
火盆里的余烬尚有温度,但有些人心中的火焰,才刚刚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