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潜藏在黑暗深处，比饥荒更可怕的挑战，便是人心。
人心死了，给再多土地也只是一片死寂的坟场。
赵景贤这位文人出身的官员，此刻就感觉自己的心快要死了。
他蹲在一处地窝子前，死死盯着那口破锅。
锅里翻滚着浑黄的泥浆，几根枯草似的野菜在其中无力地沉浮。
这不是什么黑暗料理，这是观音土，是人在绝望时用来欺骗肠胃的“粮食”。
锅边，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正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干裂的嘴唇上还沾着泥点。
“造孽啊！”赵景贤眼眶当场就红了，差点没绷住，他猛地扭头，声音嘶哑地对身后那道魁梧的身影说：“大帅，关内……关内百姓苦啊！”
王化一也是一脸沉重，低声补充道：“据不完全统计，关内抛荒的土地已超过两千万亩。若能全部垦熟，足以养活三千万张嘴。可这地，都是盐碱化的硬土，十年九旱，种不出东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巨响打断。
张作霖，这个从土匪一路杀上权力之巅的东北王，此刻浑身散发着一股压抑到极点的怒火。
他一脚狠狠跺在龟裂的土地上，坚硬的地皮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也就在这一刻，只有他能看到的系统提示框在眼前炸开：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意愿与环境要素，“万民归田”领域触发条件已满足，等待宣言！】
“宣言？”张作霖嘴角咧开一丝狞笑，他猛地转身，从卫兵的马鞍上抽出一把崭新的铁犁。
这犁是他特意从东北带来的，象征着他对农业的重视。
但此刻，它成了他发泄怒火的武器。
“去他娘的种不出东西！”
张作霖双手紧握犁柄，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将那闪着寒光的犁铧狠狠插进了脚下的荒土！
“噗嗤！”一声，犁尖入土三分。
他昂首环顾四周那些麻木、绝望的流民，用尽丹田气力，发出一声震彻荒原的咆哮：
“都给老子听好了！谁说关内的地不行？老子今天就在这儿放个话——五年！就五年！我要让这片兔子不拉屎的荒原，长出比咱东北还肥的黑土！”
“谁愿意跟着老子种地，官府给你发犁、给你发种、还给你分地！种出来的粮食，七成归你自己，头三年，一粒粮食的税都不用交！”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所有人都懵了。
给地？
给种？
还七成归自己？
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这莫不是什么新的诈骗KpI？
然而，还没等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
“轰隆——”
大地猛地一震，不是地震那种剧烈摇晃，而是一种沉闷的、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律动。
就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远处一道光秃秃的荒坡，竟从中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缝隙之中，没有喷出岩浆或浓烟，反而汩汩地涌出一股股黑褐色的泥土。
那泥土色泽油亮，散发着一股混杂着泥土芬芳和淡淡血腥味的奇特香气，让人闻之精神一振。
一个随行的奉天老农当场就吓得一屁股坐地上，哆哆嗦嗦地指着那裂缝，结结巴巴地喊道：“龙……龙血土！俺的娘哎，这是龙血土！祖爷爷的祖爷爷说过，只有真命天子亲自犁地，触动了地脉龙魂，大地才会吐出地膏，这就是龙血土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真命天子”、“龙魂吐膏”这些词汇，瞬间点燃了流民们心中早已熄灭的希望火苗。
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更离谱的还在后头。
当天晚上，毫无征兆地，一场瓢泼大雨席卷了整个大名府。
这场雨下得又急又大，一夜之间，荒原上竟积水成塘。
第二天雨停，有胆大的孩子下到水塘里摸鱼，脚下却踩到了一个硬物。
众人合力将其打捞上来，竟是一具早已腐朽的木箱。
箱子一打开，里面并非金银财宝，而是一卷用油布紧紧包裹的竹简。
李秀兰，这位留洋归来的知识女性，被紧急叫来辨认。
她只看了一眼，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天……这是《齐民要术》！不，是失传的《垦荒篇》！”
她连夜翻译，越是翻译，脸上的震惊就越是无以复加。
竹简上详细记载了三种早已失传的上古农法：“火耕水耨”——用受控燃烧的方式清理杂草并增加草木灰肥力；“粪土还田”——一种极为高效的农家肥堆肥技术；以及“轮作养地”——通过种植不同作物恢复地力的科学方法。
“大帅！”李秀兰拿着翻译好的稿子，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此法若能推行，十年之内，可将千里荒地，尽数化为膏腴沃土！”
就在李秀兰话音落下的瞬间，张作霖的系统界面彻底爆了。
【恭喜宿主！“万民归田”领域正式激活！新手大礼包已发放！】
【奖励一：唐代“曲辕犁”改良图纸一份。获取途径：关中一位祖上给李世民打过铁的老铁匠，梦中得祖宗传授，连夜画出“祖传”图纸，献于大帅。】
【奖励二：苏俄“哥萨克一号”草原开荒牵引机全套设计图。获取途径：一名流亡哈尔滨的白俄贵族军官，在马迭尔宾馆醉酒后吹牛不上税，把压箱底的宝贝图纸当酒钱给抵了。】
【奖励三：高效堆肥发酵复合菌种一批。获取途径：一位来华交流的日本农学专家，因吃不惯中餐导致水土不服，匆忙回国时“误将”实验菌种遗落在奉天农大实验室。】
张作霖看着这一连串的提示，差点笑出声。
系统，你还真是个平平无奇的逻辑小天才，这借口找的，简直天衣无缝，完美闭环了属于是。
他当机立断，召集众人，高声宣布：“传我命令！即刻成立‘关内黑土兵团’！赵景贤任总队长！首批招募十万流民，不问出身，不问过往！所有兵团成员，官府预发三个月金元券口粮，开荒按亩计酬，多劳多得！”
消息一出，整个河北地界都沸腾了。
原本死气沉沉的流民队伍像是被注入了强心针，扶老携幼，从四面八方涌向大名府。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跪倒在地，抓起一把那腥香的“龙血土”，混着眼泪和鼻涕就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嚎啕大哭：“俺活了五十岁，头回听说种地还能发工钱！头回听说种地能发财！大帅，您就是俺们的活菩萨，是俺们的田祖宗啊！”
杨宇霆见状，冷静地进言：“大帅，垦荒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如先划出一片区域作为‘农改特区’进行试点，待模式成熟，再行推广，方为稳妥之策。”
“邻葛（杨宇霆的字）言之有理。”张作霖深以为然，当即拍板，以大名府为中心，划出百里方圆，设立“北方农业改革第一特区”。
区内，免除一切苛捐杂税，同时引入在东北大获成功的识字班模式，由李秀兰亲自带队，向第一批“黑土兵团”成员传授《齐民要术》和菌种堆肥的现代农技。
三个月后，奇迹上演。
当第一片试验田迎来收获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昔日的荒地之上，金色的稻浪翻滚不休，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秆子。
经过测产，亩产竟高达八百斤！
这个数字，就像一颗重磅炸弹，不仅震动了关内，更把山西、河南那些坐拥大量荒地的老财主们给炸懵了。
他们之前还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现在全都慌得一批，纷纷派人主动联系王化一，哭着喊着要“献出”自家荒地，只求能换点大帅发行的金元券债券。
就连一直跟张作霖在金融上掰手腕的钱万通，这次也彻底坐不住了。
他旗下的三十七号钱庄，破天荒地通电全国，宣布：“即日起，三十七号将全面收购关内新米，价格比东北大米，高一成！”
这无异于公开认输，自己打自己脸，还得打得啪啪响。
秋分之日，首垦区举行了盛大的开镰仪式。
张作霖站在田埂上，身后不再是杀气腾腾的士兵，而是一排排轰鸣作响的“哥萨克一号”联合收割机，钢铁洪流滚滚向前。
被他从流民堆里救下的孤儿小豆子，爬上堆满谷物的粮车，奋力展开一面巨大的红旗，上面是李秀兰亲手写的几个大字：“大帅一犁，关内也出金稻！”
数万百姓见状，齐齐振臂高呼，声浪直冲云霄：“大帅是咱田祖宗！”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东京和伦敦的报纸头版，用震惊的标题报道了这一东方奇迹：“那个满洲的战争之王，没有动用一兵一卒，却已经将他的影响力，播种进了这个国家最贫瘠的土地。”
张作霖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金色稻海，听着耳边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心中却一片平静。
他低声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这片土地诉说：“老子打天下，争地盘，从来不是为了自个儿当皇帝。老子就是想让你们这些种地的人，能吃饱饭，能挺直腰杆，活得像个人样。”
话音刚落，他的系统界面悄然刷新。
【恭喜宿主！“万民归田”领域已达成地脉共鸣！终极形态解锁！】
【下一阶段预告：可触发“山河铸国”领域。触发条件：在长江流域，面向全国，发表一份完整的“全国水利总规划”宣言。】
张作霖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目光越过北方的稻田，投向了遥远的南方。
长江……水利……一个更加宏伟的蓝图，已在他心中徐徐展开。
庆功的宴席一直持续到深夜。
喧嚣散去，万籁俱寂。
张作霖独自回到临时指挥部的书房，摊开一张巨大的全国地图，手指正要点向长江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名机要秘书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手里捏着一份刚刚译出的加急电报，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大帅……奉天，奉天总部发来的急电！”
张作霖接过电报，目光一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电报上的字不多，却如千钧重锤砸在他的心口。
“辽河水位异常，老龙口段……彻夜可闻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