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周屹飞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看来这人不过也是一厢情愿。
输人不输阵,同样伸出手与贺知行相握,两手交握的瞬间,指节同时发力,青筋在手臂上隐现,空气中几乎能听到骨节用力的细微声响。然而两人的脸上,却挂着毫无破绽的、甚至称得上热络的标准笑容。
“周屹飞。幸会。”他开口,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玉玲是我妹妹的救命恩人,自然也是我们周家的贵客。确保她安全到家,本就是分内之事,贺同志实在不必客气。”
话音未落,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三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显得诚恳,只是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对方:“至于有些话……关系再近,也得讲究分寸。女孩子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一时口快坏了规矩,可就谈不上君子所为了,贺同志,你说是吗?”
贺知行的手上力道骤然一紧,旋即以更绵里藏针的力道反压回去。他面上笑意不减,“周同志说得是。女孩子的名声确实金贵,所以更不该轻易劳动外人,大张旗鼓地护送回家。免得……落人口实,徒增烦扰。”
他目光转向姚玉玲,语气十分温柔,“玉玲,下次若是晚归,务必直接打电话给我。就算有天大的事,我也会立刻放下,绝不会让你独自面对……某些不必要的麻烦。”
一旁的姚玉玲听得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这两个男人表面上客客气气,话里的机锋却打得噼里啪啦响。
感受到腿间一阵湿意传来,姚玉玲立刻掏出钥匙打开门,又忍不住回头打断他们:“周四哥!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贺知行!我累了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也赶紧回去吧,再见!” 说完,闪身进了院,“砰”地关上门。
门外,周屹飞压下心头那丝微妙的失落,冲贺知行礼貌地点点头:“贺同志,既然玉玲已经安全到家,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先告辞了。”
“周同志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倒是辛苦你今晚特意跑这一趟。往后有我在,就不劳你费心玉玲的事了。慢走,不送。”
周屹飞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脸色一沉。可一想到这人的好口才,决定不跟他争这一时长短,便强咽下已到嘴边的反驳,冷哼一声,转身大步走了。
看人走了,贺知行脸上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看着紧闭的院门,眼神幽暗。
他没离开,反而重新倚墙点上烟,慢悠悠抽着,显然不打算走。
院内,姚玉玲刚处理完“紧急情况”,换上干净的衣服,正抱着暖水袋瘫在沙发上,就听见轻轻的敲门声,然后是贺知行掺了点委屈的声音:“玉玲,开门。我知道你还没睡。我站的腿都麻了,晚饭也没顾上吃,现在真的好饿,外面蚊子好多,你先让我进来坐会儿成吗?”
呸!净会装可怜博同情,姚玉玲心里啐了一声,打定主意不理他,假装没听见敲门声。
安静片刻,贺知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无奈的叹息:“玉玲,你真忍心让我在门外喂一晚上蚊子?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跟周同志说话,我醋劲儿上来了,没控制住。”
呵!算你有自知之明。
姚玉玲还是装作没听见。
贺知行沉默了一会,忽然提高声音,“玉玲,开门好不好?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闻到你身上有点血腥气……是不是……那个来了?我给你煮点红糖姜茶,不然晚上肚子该难受了。”
沙发上的姚玉玲瞬间僵住,老脸一红!
他他他……他怎么知道?!还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这么大声干嘛?
左右邻居指不定都在竖着耳朵听她笑话,
没等她反应,贺知行继续道,语气变得无比认真,甚至带着点豁出去的执拗:“姚玉玲,我知道我今晚这样挺招人烦的。但我控制不住!我看见别的男人送你回来,对你笑,跟你聊得那么开心,我这心里就跟有把火在烧一样!我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透过门板,清晰传来:“姚玉玲,你听好了!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我贺知行,从来没想过要只做你的什么劳什子‘同学’或者‘好朋友’!我喜欢你!在伦敦的时候就看上你了!我想做你男人!想正大光明地当你对象!想以后天天接你下班,想给你做饭,想名正言顺地照顾你,想在你难受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守着你!你开门!我们当面把话说清楚!”
玛德!你雪姨上身了吧?
姚玉玲深吸一口气,心头的火气怎么也压不住,猛地从沙发上站起,几步冲到院门口,“哗啦”一下拉开了院门。
门外的贺知行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开门,举着手似乎还维持着敲门的姿势,脸上装出来的委屈和可怜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撞上了姚玉玲带着怒气的目光。
“贺知行!”姚玉玲压着声音,语气明显带着怒意,“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不合适?大晚上的,在别人家门口大呼小叫,左邻右舍都听着呢!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贺知行看着她因为生气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还有那双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亮得惊人的眼睛,心头那点因为等待和醋意产生的焦躁奇异地平复了些。
他非但没后退,反而顺势向前迈了半步,几乎要跨进门内,声音放得又低又柔,带着点耍无赖的讨好: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看你,脸色这么白,是不是真不舒服了?” 他目光快速扫过她换过的深色居家裤,眼神里了然的神色一闪而过,但很快又被更浓的担忧取代,“我错了,玉玲,我不该在门口嚷嚷。可我不嚷嚷,你肯给我开门吗?我保证,就进去坐一会儿,看你没事我就走,行不行?你看我这晚饭还没吃呢,饿得前胸贴后背,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姚玉玲看着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又带着点可怜巴巴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她挡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贺知行,你别来这套!我现在真的……真的没心思跟你扯这些。我累了,想休息,你也赶紧回去吧。”
贺知行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却更加专注地锁住她,语气也认真起来:“没心思扯这些?玉玲,你告诉我,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有心思?等到周家那个周老四,或者别的什么张大哥、李大哥,天天来献殷勤的时候吗?”
他顿了顿,看着姚玉玲抿紧的嘴唇,心里一横,索性把话挑得更明:“玉玲,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想谈对象。是因为之前……任川那档子事儿吗?”
姚玉玲猛地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怎么知道任川?!谁跟你说的?!” 她立刻想到了周念微那个大嘴巴。
贺知行见她反应这么大,心里更确定了几分,同时那股无名醋火又往上窜了窜。
他强压下不爽,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而可靠:“我想知道,自然有我的办法。玉玲,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问你,是不是因为在他那儿受了委屈,就觉得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德行?觉得谈对象就是件糟心事儿?”
姚玉玲扭过头,不看他,声音闷闷的:“……不是。但我现在确实不想考虑这个。”
她真觉得一个人挺好的,都说找对象总要图对方点啥,
说真的,她什么也不缺。
跟任川在一起时,对方能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人又长在她的审美点上,所以她愿意,可结果呢?
跟身边这一堆天之骄子比起来,她的家庭背景确实显得十分弱势,
她自己有能力有底气,凭什么要受这些窝囊气?
而她也不愿意花心思处理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
不过原主的心愿也不能不管,她是打算等过两年事业做出一番成就再说,男人有钱就会有一堆女人主动送上门,反之,女人也一样,总之不是现在。
“不想考虑?”贺知行向前又逼近一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可我想!我想得快发疯了!玉玲,你看清楚,我是贺知行!我不是任川那个眼瞎心盲的蠢货!”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灼热的急切和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任川没眼光,没福气,那是他的损失!他那个妈,眼界比针鼻儿还小,更是不值一提!可我贺知行不一样!我妈早就发话了,只要我找的对象是个女的,她老人家就谢天谢地了!她要是知道是你,怕是得敲锣打鼓放鞭炮,恨不得我明天就把你娶进门!”
姚玉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赤裸裸的宣告震得一时语塞,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还是那个在伦敦时待人接物总是带着三分笑意、说话滴水不漏的贺知行吗?
还是那个刚才在门口还能装出一副委屈巴巴模样的贺知行?这反差也太大了!她甚至有一瞬间荒谬地想:这人不会是换了芯子吧?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伸手就想把他推开。
贺知行却趁机一把抓住了她推拒的手腕,顺势把人紧紧搂进怀里,闻着怀中人身上传来丝丝缕缕的香气,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满足感瞬间填满了他的四肢百骸。
姚玉玲鼻子被他胸口撞的生疼,气的捶他,“你给我放开。”
“不放!玉玲,我说了不放就是不放!你打我骂我都行,但今晚,你必须把话给我听完了!”
“贺知行,你这是在耍流氓!”
“那你报公安把我抓走吧。”
“.....”
过了好一会儿,贺知行才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克制力,缓缓地将人松开了一些,但那双结实的手臂却依旧紧紧地箍在姚玉玲纤细的腰肢上,他的目光牢牢锁着她,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玉玲,我不是在胡说八道,我喜欢你!是真心的。也许……在竞赛时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只是单纯地被你的漂亮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吸引,觉得这姑娘真他妈的带劲。
可后来在伦敦,我看着你和那些背景各异、心思各异的同学打交道,不卑不亢,既能团结互助,又能守住自己的原则;看着你自信满满地指挥我们一帮人,从找店面、谈价格到研究菜单、应付检查,把那间小小的中餐厅搞得风生水起,带着大家一起赚钱;看着你在交易所里,面对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数字和瞬息万变的行情,你那么镇定,那么从容,眼神亮得像最璀璨的星星,那股运筹帷幄、自信又聪明的劲儿,简直像是在发光……我就知道,我完了,我贺知行算是彻底栽你手里了。
你一个人不靠家里,不靠任何人,一步一步走得那么稳,那么有主见有魄力。玉玲,我不仅仅是喜欢你,我更是……佩服你,欣赏你,为你着迷。”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我知道你要强,有抱负,不想靠任何人。我贺知行也不是那种要把女人圈在家里的男人。你喜欢做什么,尽管去做,我支持你!你想进哪个部委,想做什么事业,我都帮你参谋,我愿意给你搭桥铺路,当你的垫脚石!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握着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将她拉得更近了些,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说:“给我个机会,让我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照顾你,护着你。别因为一个任川,就把我,把所有的可能都一竿子打死。这对我不公平,玉玲。”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一种强烈的、霸道的男性气息,几乎要将人裹挟其中。
姚玉玲心头猛地一悸。这样步步为营的逼近,这般以退为进的姿态,但凡换个心思单纯点的,恐怕就要沦陷了…
好一个贺知行!
这男人何止是心机深沉?
简直是将“欲擒故纵”玩弄得炉火纯青!一面能放低身段,摆出近乎卑微的祈求姿态;另一面,骨子里的霸道与掌控欲却在此刻展露无遗,那只紧握她手腕的力道,便是最直接的证明。
什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她还真是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