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那遮蔽天穹的无尽钢铁星环之上,更为深邃的虚空之中,一些庞大到难以估量的阴影轮廓缓缓显现。
李付悠顺着崇祯帝的目光望去,了然一笑,补充道。
“那是我天庭‘南天门’跨界投射来的先遣锚定平台和星港模块。后面那些是几艘战列舰的舰艏。
放心,它们只是来建立前哨和通道,主力与后勤还在后面。”
崇祯帝缓缓转头,看向身旁的紫袍道人,眼中最后一丝犹疑,也在这遮蔽天日的钢铁苍穹下,被混合的心绪取所代。他深吸一口气,对李付悠郑重颔首。
随即他转身面向仍处于巨大冲击中的满朝文武,径直下令道。
“传朕指令!内阁、六部、督抚、镇守使,即刻按区域、界域,详实统计人口、资源、可战之力、撤离次序!列出详单,不得延误!
宗人府、礼部,负责与‘天庭’使团对接,拟定章程。对方有所需,尽力配合!然,涉及我子民根本安置、未来自治之权,寸步不让!
兵部、五军都督府,抽调尚能调动的兵力,配合‘天庭’维持迁徙秩序,弹压趁机作乱者!凡阻挠迁徙、散播谣言、劫掠物资者!
——无论仙凡贵贱,立斩不赦!”
崇祯帝皇目光如冷电,扫过面色各异的群臣,尤其在钱谦益等人身上略作停顿,袍袖一挥道。
“至于联络‘碧云天’、固守周旋、乃至屈膝苟且之议……再有妄言者,斩!”
殿前一片肃然,众臣纷纷躬身道:“臣等遵旨!”
李付悠轻笑一声,侧头看向崇祯帝,玩味笑道:“你最后那句话,到底是敲打他们的心思……还是为了安本座的心?”
崇祯帝未答,只是转身,望向殿外那已被钢铁苍穹笼罩的天空,沉声道。
“李道友……望你此番,莫要负了朕这……孤注一掷。”
李付悠闻言,也收敛了玩笑神色,背手望天,语气平淡却自有擎天傲气道。
“放心。附我尾翼便是。”
崇祯帝摇头,叹道:“比之道友擎天撼地的战力,这份睥睨一切的心气,更让朕……羡慕。”
李付悠侧首看他,忽而笑道:“你也不必唉声叹气。你大明‘龙虎气’遇劫而衰,受制于人,看似绝路。
不过,本座这里,恰好有个应景的玩意儿。”
说着,李付悠抬手一抛,一枚温润玉碟化作流光,飞向崇祯帝。
崇祯帝接住,神念探入,眉头顿时微蹙道:“《赤文劫运九阳焚虚玉书》?”
“不错。”李付悠背手点头道:“当年本座初征诸天,遇一天资横溢之辈。
其人不走寻常路,欲收敛诸界灾气,以灾吞劫,最终以其心代天心!
虽败于本座之手,但其功法思路确实巧夺天工,我便留了副本,着人推演改良。未曾想,今日或可应在此处。”
崇祯帝快速浏览玉碟内容,眼中精光闪烁道:“果然精妙绝伦。此人不是‘巧’,是真要‘夺天’!
如此人物,姓甚名谁?”
李付悠略一回想,道:“一个叫左倾天的道人。”
崇祯帝如同的点头道:“果然人如其名。”
他摩挲着玉碟,抬眼看向李付悠问道:“道友计将安出?”
李付悠一笑,指尖虚点那玉碟,沉声道:“既然气运交融能成龙虎之势,一气破万法。
那为何不能……逆行倒施!以此法为引,酝酿这席卷三千世界的磅礴量劫之气!将其化为专破万法、焚仙神的‘灾劫之气’…反哺己用呢?”
崇祯帝摩挲玉碟的手指骤然停住,眼中霎时闪过惊涛骇浪,旋即化为明悟。他缓缓点头,声音低沉道。
“道友好胆色!本以为那左倾天欲取代天心,已是人中龙凤!
未料道友竟胆大包天至此,要化这量劫为己用!此事若成……‘碧云天’所占天时、地利,顷刻去其二,仅余‘人和’一道!”
李付悠坦然一笑,看向崇祯帝,反问道:“所以,这‘龙虎气’的奥秘……”
崇祯帝毫不犹豫道:“给了!区区‘龙虎气’奥秘,比起道友此计,不值一提。”
但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大明也需遣精通龙虎气与劫气感应之人,参与此法推演改良。”
李付悠径直点头道:“多多益善,来者不拒。”
崇祯帝不再多言,袖袍一挥,一道镌刻着繁复龙虎云纹、气息古朴的玉简飞出,稳稳落入李付悠手中。玉简入手温润,隐有龙吟虎啸之韵。
李付悠翻手收起玉简,背手道:“此间事暂了,走了。”
崇祯帝颔首道:“不送。”
紫影微晃,李付悠已无声消失于殿前,只余那遮蔽苍穹的冰冷星环,与殿中兀自震撼难平的君臣。
崇祯帝独立阶前,仰望那非金非铁、却更胜仙家洞天的庞然造物,又低头看向手中那枚记载着“夺天”之术的玉碟,良久,缓缓握紧。
他的目光穿透重重宫阙,看着三千世界深处,那弥漫的赤金交织的劫气。他低声喃喃。
“朕此举……究竟是执棋之人,还是那棋盘之上,身不由己的一子?”
一直沉默立于阶下的帝师孙承宗,此时缓步上前,深深一揖,苍老的声音平静而坚定道。
“陛下,这世间的道理向来如此。要么上桌吃饭。
…要么…上桌。”
崇祯帝闻言,沉默片刻,终是缓缓点头,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笑意道。
“帝师所言……朕深以为然。”
孙承宗话锋一转道:“然则与那位‘天尊’达成共识,仅是开端。迁徙三千世界,涉及亿万生灵,绝非易事。总有人故土难离,心怀侥幸,或是不识天数,或是不顾大局,届时阻力……”
崇祯帝抬起手,轻轻打断了老师的话。他望向远空钢铁星环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果决道。
“无妨!
谕令传遍诸界,昭告所有子民——大迁徙,势在必行!
凡愿随朝廷撤离者,天庭与朝廷自会竭力安置。”
他的声音顿了顿,冷声道:“凡三诏之后,仍冥顽不灵、抗命不遵、或借机生乱者……便任其留于此劫灭之地罢。
朕的大明……也正好借此,瘦一瘦身了…”
言罢,崇祯帝皇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回那象征无上权柄的皇座之上。
背影在劫气与钢铁微光交织的天色下,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