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郎中活了大半辈子,也经历过不少惊心动魄的场面,更是见过数不清的生死离别,可说到底,就没哪次有今天这般刺激的。
前一刻还站在邱家的院里,两脚再着地时,已经到了付婆子家里。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被拉着来到床前给楚年诊脉检查身体。
原本想发泄不满唠叨几句的,可是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时,他愣了一下,有点意外:“竟然是他。”
他一早起来就下家忙着晾晒草药,吃过早饭便直接到了邱家,并不知道小破屋那边发生的事情。
可是眼前的这个哥儿他那晚在邱家见过一次,当时是来救治邱老太爷的,后来又被叫过去确认一下这哥儿是死是活。
当时见到人时,他都已经被打得昏死过去,摸了好一会儿脉搏才探得还有一丝生气,后来就被扔去西头的小破屋里去了。
不过照他多年的行医经验看,多半是活不了多久了,他也只是暗自惋惜了一下,之后便没再关注这人。
没想到几天过去了,竟然会在付婆子家再次见到他,这状态并没比那时好到哪里去。
秦肖令顾不上闲聊别的,只焦急的催他:“郎中阿爷,还是先救人吧!”
“好。”
吴郎中也看出了楚年情况不好,当然也不再啰嗦,匆忙打开药箱,拿出诊脉用的物品,便坐在床边为楚年把起脉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拧着眉头撒了手,又卷起衣袖和裤管看了一下,再掀开衣裳检查腹部和后背,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大块大块的淤青。
郎中眼里无男女差异,可秦肖令到底顾忌楚年是个哥儿,没好意思凑太近,不过也没忍住担忧的瞟几眼,也就是那么一瞬间,他也捕捉到了楚年身上的异样,这下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即上前查看,在看到他后背上那些青紫的淤青时心头一颤:“怎么会这样?”
此时的楚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可谓是没有一块好地方,有些地方甚至还有渗出的血印子,若不是掀开衣裳查看,单看他那张小脸还真看不出什么不对。
“看上去都是外力损伤而致,老夫只知道前些日子他挨了打。”
吴郎中只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接着指着几处淤青处给秦肖令看:
“你看这些便是有些时日了,至于那些么,应当是才添的新伤,这新伤旧伤加一起,这才引发的高热惊厥。”
至于旁的原因他不知情便也不好下定论,只是小心的将衣裳盖好,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付婆子端着水盆走进来,恰好听到了他们对话。
这让她不禁自责起来:“都怪我老婆子眼瞎看不见,实在是不知这孩子到底伤到哪里了,只摸到他额头有伤,便只管了那处。
他大多时候只说自己肚子饿,旁的哪里不舒服也没提,昨个晚上那小破屋又塌了,那些新伤定是砸出来的。”
“阿奶,给我吧!”秦肖令见状,连忙过去将水盆接到自己手里,转身放到了一边。
再去看床上躺着的人时,眼里全是心疼,这回也算弄明白楚年说的‘房子砸我’什么意思了。
没想到,在他到达之前,楚年竟然还有这番遭遇,难怪会那般的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哎!这孩子啊太能忍了!”付婆子摸索到床前,深深的叹息道。
吴郎中也不好多说什么,见瞧得差不多了,便去药箱里取了纸笔:
“好在没什么致命的内伤,这样吧,我开个方子,先让他退了热,只要能安然的挺过这两天,再辅以止痛化瘀的膏药外用,好好休养,相信很快便可痊愈。”
听他这么一说秦肖令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有劳阿爷了。”
“客气了。”
吴郎中很快便写好了药方,递到秦肖令手里时,自嘲的交代说:“这药你得去镇子上抓,我那里可没啥好药材。”
“好。”
将吴郎中送出大门时,秦肖令不由看了一眼前面的邱家,楚年如今的伤痛可都是拜他们所赐,默默在心里给他们记了一笔。
再回屋时,发现他阿奶正摸索着用湿布巾给楚年擦脸,显然接下来便是要给他擦身子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退出来,毕竟人家是个哥儿,他一个大男人实在是不好这个时候占人家的便宜。
不过瞧他阿奶就那么摸索着忙活,又实在是不忍心,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走进去接过湿布巾,接着便将阿奶给往外送。
“阿奶,你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你来?!”付婆子虽然看不见,可脸上的表情却是明显的惊讶,先前是主动抱上了人家,现在又主动提出给他擦身子,这孩子不开窍则已,一开窍都让她大吃一惊。
“昂!”
秦肖令不知为啥,脸忽然就红了,不过还是别扭的辩解道:“他不是您给我定下的媳妇儿么,我照顾我媳妇儿不是理所当然么。”
听他这么说,付婆子心中窃喜,可是表情却严肃起来:“阿令啊!阿奶问你,你必须得说实话。”
“好,您问。”
“你当真是喜欢年哥儿吗?可别为了在人前逞能才勉强做的样子。”
付婆子问完,也没等他回复,便再次强调说:“咱们呢,宁可娶不上媳妇儿,也别冲动行事,以免误了人家。
喜欢就是喜欢,阿奶也放心让你们在一起,可若是不喜欢,你就别招惹人家了,年哥儿呀是个好孩子,咱可不能坑了他后半辈子。”
秦肖令:……怎么听着都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他阿奶就这么不放心他这个亲孙子么,这是唯恐他把楚年给祸害了吧!
关键是,他是那么轻浮草率的人么!
这让他哭笑不得:“阿奶,我若不喜欢,哪敢当众说他是我的夫郎,您呀,得对我多些信心才是。”
接着,他便十分郑重的表明态度说:“楚年,我很喜欢,很愿意娶他当夫郎。”
不过想到楚年嘴里念叨过不嫁人要守寡这样的话,他还是给对方留了余地:“至于他愿不愿意,且看您孙儿的表现吧!”
不想嫁人,那是他没找到好人嫁,一心想当寡夫,那是他还不知道有男人的好处,愿不愿意的总得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吧!
而眼前伺候夫郎擦洗身体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嘛,这活以后还多了去了,全当练手了。
只不过他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也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待他端着水盆忙完出来时,鼻孔上可还挂着未干的血迹呢!
不得不承认,面对美弱惨的夫郎他是毫无招架之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