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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打更人衙门内点起盏盏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晕在渐浓的夜色中连成一片。放衙的梆子声悠长响起,惊起了檐下栖息的几只昏鸦。苏明远整理好今日批阅的卷宗,将其归入档案架相应位置,正准备离开文库返回住处,却见赵虎与另外三四名相熟的缇骑已等在院中梧桐树下。

“苏兄弟,可算等到你了!”赵虎迎上前,黝黑的脸上带着爽朗笑意,用力拍了拍苏明远的肩膀,“前日那桩孩童中毒案多亏了你,哥几个心里都记着。恰逢休沐前夜,我们在南城‘醉仙楼’订了一席,一来算是庆功,二来也是为你正式入职接风。今日你可不能再推辞,定要与我们一醉方休!”

站在赵虎身后的,是追踪好手李茂、精于刑名笔录的孙毅,还有另外两名平日一起办过案的缇骑,皆面带笑容,目光热切。苏明远心念电转。同僚间的宴饮交际,既是人情往来,亦是信息渠道,一味避世独处,反显得格格不入,不利于在这衙门中立足。只要把握分寸,谨慎应对,不失为了解动向、融入团体的机会。他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谦逊与一丝为难:“赵兄与诸位兄台盛情,明远感佩。只是小弟确实酒量浅薄,恐难奉陪到底,扫了诸位雅兴。”

“诶!苏兄弟此言差矣!”李茂笑道,“酒不在多,尽兴即可。主要是兄弟们聚一聚,说说话。”

“正是此理,”孙毅也推了推眼镜,温言道,“苏兄弟切莫推辞,日后同衙共事,还需多多亲近。”

见众人诚意拳拳,苏明远便顺势拱手道:“既如此,明远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届时若酒力不支,还望诸位兄台海涵。”

“好说好说!走走走!”赵虎大喜,一行人簇拥着苏明远,出了衙门侧门,融入华灯初上的南城街市。

醉仙楼高三层,飞檐斗拱,气派不凡。正值晚市,门前车马络绎,楼内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赵虎预订的是二楼一间名为“听雨轩”的雅阁,临窗可望街景,内有屏风隔断,环境颇为清雅。桌上早已摆好八碟精致凉菜,酒是醉仙楼招牌的“烈火酿”,酒液澄澈,香气浓烈。

众人落座,赵虎作为发起人,先满饮一杯为敬,气氛很快热络起来。菜肴如流水般端上,红烧肘子、清蒸鲥鱼、翡翠虾仁……皆是醉仙楼拿手好菜。席间话题自是围绕着近日衙门事务、京中趣闻、乃至一些无关紧要的朝堂风声。苏明远大多时安静倾听,面带微笑,只在话题涉及自身或问及时,才谨慎应答几句,言辞得体,不矜不伐。他饮酒极有节制,每次只浅抿一口,多数时候以杯中清茶应对敬酒,众人知他性情与“酒量浅薄”之言,亦不深劝,气氛倒也融洽。

酒过三巡,众人脸上皆有了几分酒意,言谈更显随意。就在赵虎起身准备再敬一轮酒时,雅阁的竹帘“哗啦”一声被掀开,一股带着酒气的风卷入。只见刑房另一位副总旗周韬,面色赤红,步履略显虚浮,在三四名心腹缇骑的簇拥下,堵在了门口。周韬身形高壮,有着炼筋初期的修为,平日与雷副总旗不甚和睦,连带着对近来颇受雷副总旗赏识的苏明远,也存了几分芥蒂。

“呵!我当是谁在此喧闹,原来是赵老弟、孙老弟在此宴客。”周韬目光扫过席间,最后落在苏明远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倨傲,“这位,便是近日连破小案、风头正劲的苏缇骑吧?果然年少有为啊!”他语带讥讽,自顾自地拉开一张空椅坐下,跟来的几人也立刻围拢过来,原本宽敞的雅阁顿时显得逼仄,热络的气氛为之一冷。

赵虎眉头微蹙,但还是起身拱手,语气尽量平和:“原来是周头儿,真是巧遇。若是不弃,一同饮几杯水酒如何?”

“巧遇?”周韬嗤笑一声,抓起桌上一壶未开封的烈火酿,拇指顶开泥封,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酒液盈杯欲溢。他并不看赵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明远,“听说诸位在此为苏缇骑庆功,周某特来讨杯喜酒喝!苏缇骑,你连破案件,深得上官赏识,这杯酒,周某敬你,祝贺你……前程万里!”说罢,不等苏明远回应,竟自行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随即重重将空杯顿在苏明远面前,意思再明白不过——逼酒。

这一杯烈火酿下肚,酒意上涌,周韬眼底的挑衅之色更浓。席间众人脸色皆变,赵虎正要开口缓和。

苏明远心中明镜似的,知道这麻烦避不过去了。一味退让,只会让周韬之辈觉得软弱可欺,日后在衙门更难立足。但若当场翻脸冲突,则正中对方下怀,违背自己低调行事的原则。他心念急转,瞬间已有计较。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缓缓起身,端起自己面前那杯一直没怎么动的酒,语气依旧平和:“周头儿厚爱,明远心领。只是在下确实不善饮,此前已向赵兄及诸位说明,恐难奉陪。此杯略表心意,还望周头儿勿怪。”说罢,举杯示意,轻轻抿了一口,并未干杯。

这番应对,不卑不亢,既重申了自己不胜酒力,也给了对方台阶。

“哼!”周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身后一名满脸横肉的缇骑立刻帮腔,阴阳怪气道:“苏缇骑这是不给我们周头儿面子啊?区区一杯水酒,推三阻四,莫非是立了功,眼里就瞧不起我们这些老兄弟了?”

火药味顿时浓烈起来。赵虎忍无可忍,沉声道:“王老五,休得胡言!苏兄弟早已言明酒量不济,何来瞧不起之说?”

“酒量不济?”周韬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作响,他站起身,带着酒气逼到苏明远面前,几乎脸贴着脸,炼筋境的气息隐隐压迫过来,“在打更人衙门当差,连酒都不会喝,还谈什么追凶拿犯?这杯酒,是规矩!喝了他,便是给我周韬面子,给刑房众兄弟面子!若是不喝……”他话音拖长,威胁之意溢于言表,“便是瞧不起周某,瞧不起刑房!日后在衙门里,恐怕步步难行!”

雅阁内空气凝固,落针可闻。赵虎等人怒目而视,却投鼠忌器。周韬身后的几人则面露得意,等着看好戏。

苏明远眼神微冷,但呼吸依旧平稳。他知道,不能再退了。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他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雅阁角落那座用于装饰的红木花架,架上摆着一盆长势正旺的葛藤,淡紫色的花序簇簇绽放。与此同时,脑海中《基础毒理详解》的知识瞬间激活:烈火酿主料“烈焰椒”与葛藤花粉相遇,会急剧催化酒精吸收,令人速醉……

一个绝佳的反制计划瞬间成型。

只见苏明远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惶恐”与“妥协”,伸手似乎要去端周韬顿在他面前的那杯酒,口中讷讷道:“周头儿言重了,明远……明远喝便是……” 就在他手指即将碰到酒杯的刹那,手腕似乎因紧张而一抖,不小心带翻了旁边自己那杯一直用作掩护的清茶!茶水“哗啦”一声,大半泼洒在那盆葛藤的花序之上,水珠四溅,也溅湿了周韬的袖口少许。

“哎呀!小弟失手!”苏明远低呼,面露“仓皇”歉意,“弄湿了周头儿的衣袖,真是罪过!”他动作迅捷地拿起桌上干净的布巾,一步上前,似要替周韬擦拭。就在他身体挡住大部分视线、与周韬极近的瞬间,沾着茶水的手指极其隐蔽地在那些湿润的花序上极快一拂,几点肉眼难辨的湿润花粉已悄然沾上指尖。同时,他体内《镇狱伏魔功》气血微不可察地加速流转,一股极细微的阳和之力透出掌心,借着擦拭动作,轻轻拂过周韬的衣袖被溅湿处,那混合了高浓度葛藤花粉的茶香气息,被这股微热一催,更浓郁地散发出来,直冲周韬口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在旁人看来,只是苏明远被逼无奈准备喝酒,却因紧张失手打翻茶杯,慌忙道歉擦拭的狼狈景象。

“哼!毛手毛脚!”周韬不耐地甩开苏明远的手,并未察觉任何异常,只当对方终于服软认怂,得意地重新端起那杯酒,逼到苏明远唇边,“少废话!喝!”

苏明远顺势后退半步,接过酒杯,目光平静地看了周韬一眼,那眼神深处藏着一丝冷意:“周头儿,请。”说罢,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如同火焰般滚过喉咙,但他气血强健远超同阶,暗中全力运转《镇狱伏魔功》,硬生生将大部分酒力压下化解,只是脸颊不可避免的泛起一层红色。

周韬见状,志得意满,也将自己杯中酒一口闷下,哈出一口酒气,正要再说几句场面话彰显威风,突然脸色猛地一变!他只觉一股远超平时数倍的猛烈酒气,如同火山爆发般直冲天灵盖,眼前景物骤然旋转模糊,耳边嗡嗡作响,脚下像是踩了棉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晃了两晃。

“周头儿?您……您怎么了?”他身后那名唤作王老五的缇骑最先发现不对,连忙上前搀扶。

“我……没……呃……”周韬想说自己没事,但舌头却像被巨石坠住,含糊不清,一股强烈的恶心眩晕感袭来,他猛地推开王老五,想抓住桌子稳住身形,却抓了个空,“噗通”一声巨响,肥硕的身躯直接瘫软在地,震得地板都颤了颤,随即鼾声大作,竟是醉得人事不省!

这突兀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周韬的酒量在刑房是出了名的海量,区区一杯烈火酿,怎会让他醉成这般烂泥?

赵虎、李茂等人面面相觑,孙毅蹲下身,探了探周韬的鼻息和脉搏,又翻开眼皮看了看,起身对赵虎摇了摇头,低声道:“无妨,确是醉死过去了。”说完,他目光带着几分惊异和探究,深深看了面色微红但眼神依旧清明的苏明远一眼。

苏明远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与“无辜”,甚至还带着几分“不安”:“这……周头儿他……都怪明远,若非与我……”

“与苏兄弟你何干!”赵虎立刻打断他,声音洪亮,似乎也是为了说给周围可能看热闹的人听,“定是周头儿来之前就已在他处喝了不少!这烈火酿后劲足,两下夹攻,这才醉倒了!来人,快扶周头儿回去醒酒!莫要着了凉!”

周韬带来的几名缇骑面面相觑,虽觉蹊跷,但眼见上司醉成这般模样,也无法可施,只得悻悻然地抬起烂醉如泥的周韬,在一片异样的目光中,灰头土脸地离开了醉仙楼。

经此一闹,宴席的气氛难免受到影响,但众人对苏明远的态度却愈发不同。苏明远自始至终克制有礼,被逼饮酒后,反而是挑衅者自己丑态百出。这番应对,看似被动,实则沉稳老练,于无声处化解危机,既保全了自身,又隐隐挫败了对方的刁难,其心性手段,令人不敢小觑。后续众人饮酒闲聊,虽不再如之前热烈,但言谈间对苏明远却更添了几分真正的尊重与亲近。

散席时,月已西斜。赵虎执意送苏明远回衙门,路上,他压低声音道:“苏兄弟,今日之事,你受委屈了。周韬此人,睚眦必报,你日后在衙门行走,还需多加小心。”

苏明远神色平静,拱手道:“多谢赵兄提点。些许误会,过去了便好。同衙为官,但求问心无愧,以和为贵。”

回到那间僻静的单间,闩好房门,苏明远脸上那层微醺之色瞬间褪去,眼神恢复一贯的冷静深邃。他仔细复盘今晚宴席上的一切细节,确认自己的应对,从接受邀请、席间应对、到最终利用葛藤花粉反制,皆在掌控之中,未露丝毫破绽,完美契合了“低调隐忍,精准反制”的稳健之道。这《基础毒理详解》的知识,果然妙用无穷。

【叮!成功应对同僚挑衅,以智取胜,低调反制,未暴露实力,维护自身立场与尊严】

【同僚关系进一步巩固,隐性威信提升】

【对《基础毒理详解》的实战应用与临场应变能力获得验证与提升】

【稳健点+25】

【当前稳健点:355】

稳健点再次增长。苏明远盘膝坐于榻上,并未立即开始修炼,而是将今夜之事与近日所得细细思量。周韬的刁难,或许只是衙门内部倾轧的一个缩影。真正的风暴,恐怕仍在税银案那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自己需尽快提升实力,无论是武道修为,还是各类辅助知识,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方能在这波谲云诡的局势中,把握住那一线生机。他收敛心神,开始运转《镇狱伏魔功》,气血如潮,在体内奔腾流转,将那最后一丝酒气也彻底炼化,眼神愈发坚定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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