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邪寺到望月台的路,走了整整七日。
赵衡的伤在沈清辞的银针压制下渐渐好转,只是手背上那道疤始终泛着淡淡的青紫色,像是在提醒众人邪气的余威未散。沿途的村庄大多空无一人,偶尔能看到被遗弃的房屋,门框上还挂着辟邪的桃木剑,剑身上却缠着黑色的邪气,显然主人走得匆忙。
“前面就是望月台了。”第七日傍晚,赵衡指着远处一座被云雾笼罩的山峰,山顶隐约有亭台楼阁的轮廓,“将军说那里是上古传下来的会盟台,三百年前各宗门就是在这儿商议对抗血影魔修的。”
林砚勒住缰绳,紫晶吊坠在怀中微微发烫。他抬头望向望月台,山峰周围的云雾竟呈现出淡淡的紫色,与吊坠的光芒隐隐呼应。“那里的灵气很纯净,像是有天然的净化阵。”
楚风握紧腰间的长剑,剑穗在风中飘动:“越是这样,越要小心。影阁的人肯定也知道望月台的重要性,说不定早就设下了埋伏。”
沈清辞的八卦镜悬在马前,镜光穿透云雾,照出山路两侧的异常——几棵歪脖子树的阴影里,藏着闪烁的红光,像是有人在暗中窥视。“有埋伏,大约二十人,都藏在左侧的密林里。”
苏念从马背上的药箱里取出数张符纸,指尖迅速划过符面,符纸瞬间燃起淡绿的火焰:“是‘引雷符’,对付隐匿的修士最管用。”她将符纸分给众人,“等会儿靠近山脚,我们同时引爆,先打乱他们的阵脚。”
阿竹抱着装曦光草种子的布包,从赵衡身后探出头:“我爹的手札里说,望月台的山路有七道拐,每道拐都有上古阵纹,只要踩对纹路,就能触发防御阵。”他指着前方第一道拐口的石板,“你看那块刻着‘风’字的石头,踩上去就能掀起风沙。”
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楚风率先策马向前:“按计划行事,我去引他们出来。”他的身影如一道青虹,刚冲到第一道拐口,左侧密林里果然射出数道黑气,直奔他的后心。
“就是现在!”林砚低喝一声,将引雷符掷向空中。苏念与沈清辞同时动手,符纸在空中炸开,紫色的雷光如网般罩住密林,惨叫声此起彼伏,藏在里面的黑衣人被雷光电得浑身抽搐,纷纷从树上跌落。
赵衡趁机催动战马,铁蹄重重踩在刻着“风”字的石板上。刹那间,山风骤起,卷起漫天风沙,将剩余的黑衣人卷入半空。阿竹撒出一把曦光草种子,种子遇风便长,根须如锁链般缠住黑衣人的脚踝,将他们拖在地上摩擦。
“是影阁的人!”林砚认出黑衣人腰间的黑色令牌,与焚心崖遇到的蒙面女子令牌一模一样。他翻身下马,紫晶吊坠的光芒暴涨,将靠近的黑气尽数驱散,“别留活口,以免他们用邪器自爆!”
楚风的长剑已染血,剑光闪过,最后一个黑衣人的头颅落地。他用剑挑起令牌细看,令牌背面刻着一个“影”字,边缘还刻着细小的齿轮纹路。“这令牌是邪器的一种,能吸收死者的灵力。”他将令牌扔在地上,用脚碾碎,“难怪影阁的人这么不怕死。”
清理完埋伏,众人继续上山。七道拐的阵纹果然如阿竹所说,踩对石板就能触发——“火”字石能喷出火焰,“水”字石能凝聚冰锥,“土”字石能掀起土墙,七道阵纹连环触发,将山路上的邪气涤荡得干干净净。
抵达望月台时,夜幕已降临。山顶的会盟台是用白玉砌成的,中央矗立着一块高约三丈的石碑,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最顶端是“玄真子”三个古字,下面是各宗门初代掌门的名字,三百年前的字迹大多已模糊,只有最近刻上的名字还很清晰。
“是镇北军王将军!”赵衡指着碑上一个刚刻好的名字,“还有云霞谷谷主、青云宗掌门……看来各大势力的人都到了。”
会盟台周围已搭起数十顶帐篷,篝火熊熊,映照着修士们的身影。一个身披铠甲、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正是镇北军将军王烈。“赵衡,你可算回来了!”他拍了拍赵衡的肩膀,目光转向林砚等人,“这几位就是你说的能净化邪器的仙师吧?”
“将军,这位是云霞宗的林砚仙师,这几位是青云宗的楚风、沈清辞仙师,百草谷的苏念仙师,还有……”
“我叫阿竹,是守塔人的儿子。”阿竹抢先说道,从怀里掏出父亲的手札,“我知道轮回阵的启动方法。”
王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爽朗大笑:“好!英雄出少年!我等你们很久了,已经有四位能与紫晶共鸣的修士到了,加上你们四位,正好八位,足够启动轮回阵了!”
众人跟着王烈走进主帐,帐内已坐着四位修士——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腰间挂着一柄弯刀,气息火辣如烈火;一位白发老者,手持拂尘,周身环绕着淡金色的佛光;一位青衣书生,手中握着一支毛笔,笔尖流转着墨色灵光;还有一位蒙面女子,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林砚认出她腰间的玉佩,竟是云霞谷的信物。
“这位是炎阳谷的凤离仙子,”王烈介绍道,“这位是佛光寺的慧能大师,这位是文心阁的陆少游先生,这位是……”
“云霞谷,白灵。”蒙面女子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谷主派我来协助林师弟。”
林砚心中一动,白灵是云霞谷的内门师姐,据说三年前外出历练后就失踪了,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白师姐。”他拱手行礼,注意到白灵的手腕上戴着一串黑色的珠子,珠子转动时,帐内的烛火会微微晃动。
慧能大师放下拂尘,目光落在林砚怀中的紫晶吊坠上,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紫晶核的气息果然纯净,难怪能克制邪器。只是老衲感应到,晶体内还有一丝邪气未清,若是启动轮回阵,恐怕会影响阵法的纯净度。”
凤离仙子把玩着弯刀,刀刃映出她明艳的面容:“大师多虑了,邪气而已,用我的‘焚天诀’烧一烧就没了。”她说着,指尖燃起一簇红色的火焰,火焰靠近帐篷的帘布时,布料竟瞬间焦黑。
陆少游摇了摇折扇,扇面上的山水图缓缓流动:“凤仙子此言差矣,紫晶核是轮回阵的核心,若是用蛮力净化,恐怕会损伤晶核的本源。依在下看,不如用文心阁的‘洗墨池’浸泡三日,墨气能吸附邪气,又不损伤晶核。”
“都不妥。”白灵突然开口,蒙面巾下的目光扫过众人,“我在北境找到一本《玄真子手札》,上面说紫晶核的邪气需用‘七脉灵泉’的泉水才能彻底洗净,这七脉灵泉,正好对应七座镇界塔的位置。”
众人陷入沉默,七脉灵泉分布在七大宗门的禁地,想要集齐泉水,至少需要半个月。可血煞星的邪气还在扩散,根本等不起。
林砚忽然想起阿竹手札里的记载,开口道:“手札说,望月台的石碑下就藏着一脉灵泉,是上古修士用秘法储存的,只要用紫晶核的光芒照射石碑,就能引出泉水。”
王烈眼睛一亮:“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试试!”
众人来到石碑前,林砚取出紫晶吊坠,将光芒对准碑底。吊坠的紫光与石碑上的古字接触,碑身突然剧烈震动,底部裂开一道缝隙,一股清澈的泉水从缝中涌出,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真的有灵泉!”苏念惊喜道,取出一个玉瓶接住泉水,“这泉水里有浓郁的生命气息,比曦光草的净化力还强!”
慧能大师用拂尘蘸了点泉水,洒向帐外一根缠着邪气的木桩,木桩上的黑气瞬间消散,还冒出了嫩绿的新芽。“阿弥陀佛,果然是七脉灵泉。”
凤离仙子收起弯刀,挑眉道:“看来不用跑七个宗门了,这脉泉水足够洗净紫晶核的邪气。等明日天亮,我们就启动轮回阵的第一重阵眼,先净化望月台周围的邪气。”
夜幕渐深,会盟台的篝火依旧明亮。林砚坐在帐篷外,看着白灵的身影在石碑旁徘徊,她手中的黑色珠子转动时,会有细微的黑气飘向灵泉,却被泉水的光芒挡在外面。
“她有问题。”楚风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我刚才用剑气试探了一下她的珠子,那东西能吸收剑气,和影阁的邪器很像。”
林砚点头,紫晶吊坠在他掌心发烫,显然也感应到了邪气。“但她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或许……”
话音未落,白灵突然转身,目光直直地看向他们:“林师弟,楚师兄,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们说。”
两人对视一眼,起身走向石碑。白灵摘下蒙面巾,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左眼角有一道细小的疤痕,正是影阁特有的标记——被邪器划伤后留下的印记。
“我确实被影阁抓过。”白灵没有隐瞒,指尖抚摸着眼角的疤痕,“他们用邪器控制我,让我来望月台破坏轮回阵,可我爹留给我的玉佩救了我。”她举起腰间的云霞谷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白”字,“这是我爹用本命灵力温养的,能抵挡邪器的控制。”
林砚看着她手中的黑色珠子:“那珠子……”
“是影阁给的‘噬灵珠’,能吸收邪气,也能被邪气控制。”白灵将珠子扔在地上,用脚碾碎,“我故意戴着它,就是为了引出藏在会盟台的影阁奸细——刚才我用珠子吸引邪气时,发现陆少游先生的帐篷里有反应。”
楚风握紧长剑:“你的意思是,陆少游是奸细?”
“不确定,但他绝对有问题。”白灵的目光变得锐利,“他的墨气里,混着影阁的蚀魂散味道。”
就在这时,会盟台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众人急忙赶回,只见陆少游倒在帐篷外,胸口插着一支毛笔,笔尖的墨色灵光正在消散,他的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显然是中了自己的邪器。
“是影阁的灭口!”王烈怒喝,“他们怕他暴露,先动手了!”
慧能大师检查着陆少游的尸体,摇了摇头:“他体内有两股邪气,一股是蚀魂散,另一股……更像是紫晶核里的邪气。”
林砚心中一沉,看向紫晶吊坠。吊坠的光芒依旧纯净,可他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影阁能在望月台来去自如,甚至策反文心阁的修士,说明他们的势力远比想象中庞大。
夜风吹过会盟台,带来远处的狼嚎。林砚握紧吊坠,看着天边的血煞星,忽然明白,望月台的会盟,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风暴的开始。他们必须在影阁动手前启动轮回阵,否则,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
篝火旁,凤离仙子正在擦拭弯刀,慧能大师闭目诵经,王烈在清点人数,白灵则望着陆少游的尸体出神。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却没有人退缩——因为他们都知道,望月台的灯火,不仅照亮了会盟台,更照亮了无数人守护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