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督……不会为难你们,只望他日……不会兵戎相见。”
左光先、贺人龙、贺虎臣三人闻言,仔细审视着洪承畴的表情,见其确实不像作伪,更没有埋伏刀斧手的意思,心中戒备这才稍稍放下。
他们最怕的就是洪承畴假意应允,等他们放松警惕时再突然发难,用他们的人头来染红自己的顶子。
左光先再次抱拳,语气也缓和了些:“多谢督师成全!督师放心,今日之情,末将等铭记于心!就此别过,望督师……珍重!”
说罢,三人不再犹豫,转身便带着各自的几个亲信将领,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议事堂,直奔自己的军营而去,他们要去召集旧部,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大堂内剩余将领的心情更是复杂。
洪承畴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留在堂内的众人,声音提高了几分:“好了!选择留下的,从今日起,便是我洪承畴的兄弟,亦是大夏的同袍!
洪某在此,可向诸位保证,大夏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位有功之臣,必会根据各位才能,予以妥善安置,人尽其才!”
但他随即话锋一转,神色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但是!诸位也需牢记!大夏非大明,法度森严,军纪如山!
去了大夏,以往在大明军中的那些积习、那些陋规,统统都给洪某收起来!若有人以为换了阵营便可为所欲为,或是阳奉阴违,触犯了大夏律法,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届时……可莫要怪我洪承畴今日未曾提醒,怪我害了诸位!”
留下的将领们纷纷躬身抱拳,齐声应道:“末将等谨遵督师教诲!必严守律法,效忠大夏!”
“好!”洪承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容,“既如此,诸位且先回营,安抚部下,做好准备。
文诏,你协助诸位将军,处理一应事宜,变蛟已在城外接应,大夏王师不日即至,届时,我等便恭迎王师,正式易帜!”
“遵命!”众将轰然应诺。
一场可能引发血腥兵变的危机,就这样在洪承畴的老辣手段与张行事先承诺的保障下,被悄然化解。
大明在西北最精锐的军事集团,至此正式分崩离析,一部分人选择奔向未知的新生,另一部分人则怀着复杂的心情,执意走向那轮已然西沉的落日。
而汉中前线,大夏第一镇总兵王自九在接到来自汉中府的那道王令时,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这是否是明军设下的诡计圈套。
兵不厌诈,洪承畴手握数万精锐,岂会如此轻易、如此彻底地未战先降?
然而,王令上的印信、笔迹,以及传达命令的人员的身份都确凿无误。
王自九压下心中的惊疑,选择了相信大王的判断,他立刻下令,召集麾下四位主要将领——寇军、赵黑塔、周猛、钱莫忘前来议事。
半刻钟后,四位参将齐聚王自九的军帐。
王自九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下达了命令:“各部即刻整理军备,稳步向前推进,目标——凤县。”
寇军一愣,疑惑道:“总兵是要开始进攻了吗?”
王自九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复杂感:“不,不是进攻,是去……接收俘虏,洪承畴……及其麾下明军,已决定向我大夏投降。”
“什么?!”
“投降?!”
“洪承畴几万大军就真的降了?!”
“这……指挥使,消息可确实?莫不是诈降之计?”
帐内瞬间炸开,四位身经百战的将领几乎同时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消息比让他们去打一场硬仗还要令人震惊,悍将赵黑塔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匪夷所思。
王自九理解他们的反应,他自己初闻时也是如此,他沉声道:“消息确凿,乃大王亲令!洪承畴已控制凤县,并清理了不愿归降的将领,我等此去,是为受降,接管防务与降卒。”
他顿了顿,神色变得无比严肃,目光扫过四位爱将:“正因事出突然,尔等更需万分谨慎!接收过程中,各部需保持战斗队形,严密戒备,以防万一!
另外如何对待降卒,我想我大夏的军纪,无需我再多言了吧?
若有谁敢在此刻欺凌降卒、劫掠财物,坏了我大夏仁德之名,无需军法处置,你们自己就脱了这身甲胄,滚出军队去!都听明白了吗?”
寇军、赵黑塔、周猛、钱莫忘四人见王自九如此严厉,心中皆是一凛,立刻收起惊讶,郑重抱拳应道:“末将明白!必严守军纪,谨慎行事!”
“好!即刻回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开拔!”
三月十六日上午,大夏第一镇大军秩序井然地开抵凤县城下,城头上,已然不见了明军的旗帜,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临时竖起的简单标志。
城门大开,王自九命令大军在城外保持警戒,他则亲自带着一队亲兵入城。
在原本的总督行辕,如今临时充作受降大厅的院落内,他见到了以洪承畴、曹文诏为首的一众明军降将,双方见面,气氛难免有些尴尬和微妙。
洪承畴率先上前,拱手行礼,语气谦卑:“罪臣洪承畴,率陕甘诸将,恭迎王师!王将军辛苦了!”
王自九虽心存警惕,但礼数不失,抱拳还礼:“洪大人,各位将军,深明大义,弃暗投明,免去无数兵戈之苦,实乃百姓之福,亦是我大夏之幸!各位之功,大王与朝廷必不会忘。”
洪承畴闻言,脸上却露出羞愧之色,长揖到底,声音沉痛:“王将军谬赞了!罪臣等昔日愚顽,助纣为虐,屡抗王师,于陕西百姓,于天下苍生,罪孽深重!
每每思之,汗颜无地,惶愧难安!幸蒙夏王殿下不弃,如天恩浩荡,许我等戴罪之身,有机会洗心革面,略效犬马,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我等岂敢言功,唯愿今后能肝脑涂地,以报殿下宽仁于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