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意渐浓,荆南的山水却笼罩在一层无形的肃杀之中。陈暮对武陵太守金旋的最后通牒,由快马送至临沅城。
太守府内,金旋捏着那封措辞严厉的文书,手指微微颤抖。文书上,前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荆州牧三枚大印鲜红刺眼,责令他:一月之内,必须彻底平定郡内五溪蛮叛乱,并如数上缴拖欠的赋税,同时,需遣一子前往襄阳,“随军历练”。
“随军历练?”金旋冷笑一声,将文书狠狠拍在桉上,“说的好听!分明就是要我送子为质!陈明远,你欺人太甚!”
幕僚在一旁忧心忡忡道:“府君,今时不同往日。曹操赤壁新败,无力南顾。周瑜、刘备虽胜,亦需休整。陈暮坐拥荆襄,兵强马壮,鹰扬营更是虎狼之师。我武陵兵微将寡,更兼蛮夷为乱,如何能与抗衡?不如……暂且虚与委蛇,先送公子入襄阳,再图后计?”
“虚与委蛇?”金旋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你当陈暮是三岁孩童吗?送质一去,我便彻底受制于人!这武陵,迟早被他吞得骨头都不剩!”
他站起身,来回踱步,脸上横肉抖动:“况且,那五溪蛮是那么好平定的?他们依仗山险,来去如风,我若倾力去剿,后方空虚,正好给了陈暮可乘之机!他这是逼我反!”
“可是府君,若不应命,陈暮便有借口兴兵来讨啊!”
金旋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来讨?好啊!我武陵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五溪蛮虽乱,却也并非不能利用……传我命令,暗中联络沙摩柯,许以重利,言陈暮欲尽剿蛮族,夺其山林,邀其共抗襄阳大军!同时,加固临沅城防,征调郡内所有青壮,准备守城!”
幕僚闻言大惊:“府君!与蛮夷勾结,此乃引狼入室啊!万一……”
“没有万一!”金旋打断他,脸上露出一丝赌徒般的疯狂,“这是唯一的生路!陈暮主力要防备江东和北面,能派来武陵的兵力有限。只要我们能借蛮兵之力,挫其锋芒,让他知难而退,武陵就还是我金旋的武陵!”
金旋的拒绝以及其暗中勾结五溪蛮的消息,很快被潜藏在武陵的暗探传回襄阳。
将军府正堂,气氛肃杀。黄忠须发皆张,抱拳请命:“使君!金旋冥顽不灵,竟敢勾结蛮夷,对抗天兵!末将请令,率鹰扬营南下,定将此獠与蛮兵一并擒来,献于麾下!”
文聘、王粲、崔琰等人亦面色凝重。金旋此举,已触犯底线,绝不能容忍。
陈暮目光扫过地图上武陵的位置,眼神冰冷。他本欲给金旋一个机会,奈何其自寻死路。武陵不宁,则荆南不稳,更会牵制他未来应对孙、刘的精力。
“金旋自绝于朝廷,自绝于荆州,罪无可赦!”陈暮声音不高,却带着决然的杀意,“黄忠听令!”
“末将在!”
“命你为平蛮中郎将,总督武陵军事。率鹰扬营五千精锐,并调拨桂阳、零陵郡兵各三千,合计一万一千人马,即日南下,征讨金旋,平定蛮乱!”
“得令!”黄忠声如洪钟。
“记住,”陈暮叮嘱道,“此战,首要攻克临沅,擒杀金旋,震慑不臣!其次,剿抚并用,对待五溪蛮,首恶必诛,胁从可酌情招抚,分化瓦解,不可一味杀戮,激起更大民变。武陵,我要的是一个安定,而非一片焦土。”
“末将明白!定当谨遵将令,克竟全功!”
点将台上,旌旗猎猎。五千鹰扬营士卒甲胄鲜明,刀枪如林,肃杀之气直冲云霄。黄忠跨坐战马,赤血刀斜指南方,苍老而雄浑的声音传遍三军:“出发!”
大军开拔,马蹄踏起滚滚烟尘,如同一股铁流,向着武陵方向汹涌而去。这是陈暮彻底掌控荆州的关键一步,也是鹰扬营在沙羡奇袭后,再次亮出锋锐的獠牙。
黄忠大军南下,势如破竹。金旋虽征调郡兵,又得部分五溪蛮兵助阵,但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鹰扬营面前,野战一触即溃,只能收缩兵力,固守临沅城。
临沅城依山傍水,城墙高厚,易守难攻。金旋驱使士卒百姓,将城池守得如同铁桶一般。
黄忠率军抵达城下,并不急于攻城。他先派出小股部队,清扫城外据点,切断临沅与外界的联系。同时,让随军工匠就地伐木,打造攻城器械——云梯、冲车、井阑。
数日后,准备工作就绪。黄忠下令攻城!
战鼓擂响,声震四野。鹰扬营士卒如同潮水般向城墙涌去。箭矢如同飞蝗般在空中交织,石块、滚木如同雨点般从城头落下。惨烈的攻城战开始了。
黄忠亲临前线,手持强弓,专射城头指挥的敌军将领和操作守城器械的士兵,箭无虚发,极大地压制了守军的火力。鹰扬营士卒在其激励下,奋勇争先,多次冒着箭雨攀上云梯,与守军在城头展开血腥的白刃战。
然而,金旋深知此战关乎身家性命,抵抗异常顽强。加之部分悍勇的蛮兵在城头助战,给攻城部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连续猛攻数日,临沅城依旧岿然不动。
“将军,如此强攻,伤亡太大。”副将看着不断抬下来的伤亡士卒,面露忧色。
黄忠望着坚固的城墙,眉头紧锁。他虽勇猛,却也非一味蛮干之辈。他想起陈暮“剿抚并用”的叮嘱,又观察临沅地势,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传令,暂停攻城。围三阙一,在城西留出缺口。”黄忠下令。
“围三阙一?将军,这是……”副将不解。
黄忠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金旋勾结蛮兵,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内部必然不稳。郡兵未必愿为其死战,蛮兵更是唯利是图。我军强攻不下,改为长期围困,并网开一面,其内部生变的可能性更大。同时,派使者潜入城中,散播消息,言只诛首恶金旋,胁从不问,若能献城或擒杀金旋者,重重有赏!”
黄忠的策略很快奏效。
围城半月,临沅城内粮草日渐短缺,人心浮动。金旋对郡兵和蛮兵本就心存猜忌,此时更变本加厉,动辄打骂,甚至以通敌之名斩杀了几名稍有怨言的低级军官,引得军中更加不满。
而黄忠“只诛首恶,胁从不问”的消息在城内悄悄传开,更是动摇了守军的意志。部分郡兵将领开始暗中串联。
这一夜,月黑风高。数名对金旋早已不满的郡兵军官,悄悄打开了自己负责防守的北门,并在城头举火为号。
早已准备多时的鹰扬营精锐,见信号立刻发起总攻!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入城内!
城内顿时大乱!守军各自为战,甚至自相残杀。蛮兵首领沙摩柯见大势已去,又听闻黄忠勇勐,不敢恋战,率领本部人马从预留的西门缺口仓皇逃入深山。
金旋在亲兵护卫下,欲从南门突围,正好撞上亲自入城追杀的黄忠!
“金旋逆贼,哪里走!”黄忠大喝一声,声如惊雷,拍马舞刀直取金旋。
金旋魂飞魄散,勉强举刀招架。奈何他武艺本就寻常,又心胆已裂,如何是黄忠的对手?不到三合,被黄忠一刀斩于马下!
主将授首,残余守军纷纷弃械投降。天光放亮时,临沅城头换上了“陈”字大旗和“黄”字将旗。
黄忠入城,立刻出榜安民,重申只诛首恶,不扰百姓。将金旋首级传示武陵各县,负隅顽抗者纷纷归降。对于逃入深山的五溪蛮,黄忠依陈暮之策,派出能言善辩之士入山招抚,承诺只要不再为乱,可设官治理,互通有无。沙摩柯等蛮首见金旋已死,陈暮势大,又见黄忠并未赶尽杀绝,权衡利弊后,陆续派人请降。
至此,武陵平定,荆南三郡彻底纳入陈暮的直接掌控之下。消息传回襄阳,军民欢庆。陈暮下令,擢升黄忠为镇南将军(遥领,以示荣宠),厚赏有功将士,并选派得力干吏,赴武陵担任太守,推行襄阳政令,安抚蛮夷,发展生产。
站在襄阳城头,陈暮南望,荆襄九郡,政令自此畅通无阻。他这块砥石,不仅在北方的压力和东方的威胁下屹立不倒,更将根基深深扎入了荆楚大地。乱世争雄的棋盘上,他已然成为一方不容忽视的棋手。下一步,他的目光将投向何方?西边的巴蜀,还是东边的江东?亦或是,北望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