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军区地下指挥所,警报红光如血般在金属墙壁上流淌,一明一灭间映出扭曲的影子,仿佛整座地堡正被某种无形之物缓缓吞噬。
刺耳的蜂鸣穿透耳膜,像是一根根钢针扎进神经深处,连呼吸都随之震颤;每一次吸气,鼻腔里都灌满铁锈与焦糊混合的酸涩气息,喉咙干裂如被砂纸磨过。
地底隧道深处回荡着沉重的脚步声,金属回音层层叠叠,每一步都像是敲击在紧绷的鼓面上——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潮湿雪水滴落的轻响,靴底碾压碎冰的脆裂声清晰可辨。
安检闸机红灯闪烁,识别到他皮肤下蠕动的黑纹,竟自动开启——这是“终阶战员”的紧急通行协议。
军部规定:当战员体内虚空侵蚀值超过8%,即视为‘不可控预备体’,禁止外出但**允许单向返程归建**,以防战意暴走污染外界。
这是最后的人道许可,也意味着官方已判定其存活时限不足七十二小时。
钢铁大门轰然开启,一道身影逆光而入——林澈一脚踏进指挥大厅,军靴碾过地面,留下微湿的雪痕,每一次呼气都在空气中凝成一缕白烟,旋即被灼热体温蒸干。
他刚从海岸归来,海风未能冷却体内翻涌的暗火战意,反而像是点燃了某种更深的躁动。
皮肤之下,蛛网状的黑纹悄然蔓延,从脖颈延伸至手腕,如同某种活物在血脉中爬行;指尖划过战术手套边缘,带起点点蓝紫色电弧,噼啪作响,仿佛电流正沿着经络游走。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与电流烧焦的气味,混杂着冷却液渗漏的苦涩,耳边嗡鸣不绝,仿佛整座地堡都在低语警告。
他抬手抹去额角冷汗,指尖微微颤抖——那不是疲惫,而是身体在与无形之物搏斗。
掌心滑腻黏湿,冷汗混着细微血丝渗出毛孔,那是虚空侵蚀加剧的征兆,皮肤表面甚至泛起一层若有若无的灰翳,触感如覆薄霜,指尖轻抚时竟有细微颗粒脱落,似皮屑又似尘埃。
“林澈!”陈铁猛地从控制台前起身,苍老的手掌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触感粗糙如砂纸,掌心的老茧刮得皮肤生疼,眼神骤然凝重。
他迅速将林澈拉到战魂监测仪前,屏幕上丹田区域呈现出一片赤红,温度高达常人难以承受的临界点,而更令人惊骇的是,七道极细的黑线正缓缓缠绕战意核心,如毒藤侵蚀古树。
【虚空侵蚀+9%,建议立即封印。】
系统提示音冰冷无情地响起,回荡在密闭空间中,激起一阵轻微的共鸣震颤,连脚下的地板都传来一丝酥麻,鞋底仿佛贴着低频震动的金属板。
林澈盯着屏幕,喉结滚动了一下,咬牙道:“不能停。兵堡的封印在崩,我能感觉到……它在动。”话音未落,他猛地将胸前玉佩按在主控台接口上。
鲜血刚流入凹槽,系统便剧烈震荡——
【警告:检测到非授权灵能载体介入!启动三级鉴权程序……】
屏幕闪现出一串古老图腾,需要依次匹配三种频率:血脉波长、记忆烙印、战意共鸣。
林澈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同时默念师娘传授的口诀;柳青萝迅速调取加密档案比对符号序列,十指翻飞,汗水浸透操作台边缘。
终于,系统解除封锁。
全息投影轰然展开,三处坐标在三维地图上亮起——寒鸦谷、葬兵岭、东溟兵堡,构成一个完美等边三角,中央浮现出一行古老篆文,笔画如刀刻斧凿:
“心燃则门闭,火熄则界亡。”
柳青萝死死盯着那行字,手指颤抖地翻出师娘叶倾凰留下的密文影像,瞳孔骤缩:“我曾在她闭关时见过类似文字……最后一句话就是‘火熄则界亡’……我以为那是遗言,没想到是预言。”
指挥所内一片死寂,连空气都仿佛冻结。
就在这时,共鸣舱内的小刀突然抱住头颅,牙齿打颤:“冷……下面好冷……有人在拉我……”声音断续如梦呓,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雾,脸颊苍白如纸。
仪器数值波动异常,陈铁皱眉:“他的神经共振阈值又降低了……上次这样还是在葬兵岭遗址。”
下一瞬,他剧烈抽搐,双眼翻白,瞳孔彻底被黑暗吞噬,口吐白沫,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却像是从地底传来:“铁人……在哭……门缝漏风……有东西……要出来了……”
林澈眼神一凛——这眼神……这抽搐方式……和师父临死前完全一样。
难道‘铁脊营’的血脉传承,真的能在濒死者之间传递记忆?
一个箭步冲上前,将“破军·柒”残甲碎片贴在小刀额心。
暗火战意如洪流般涌入,瞬间激活了残甲中沉睡的兵神意志。
金属与灵能碰撞的刹那,空气中泛起一圈圈波纹般的震荡,指尖可感微弱电弧跳跃,发丝无风自动,衣角边缘甚至闪出几点蓝光。
小刀猛然睁眼,眼球布满幽黑纹路,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吼:“我看见了!北境地底……有一根‘心脉钉’在震动,快断了!它在流血……那是活的封印!”
陆战鹰立刻调出地质监测数据,眉头紧锁。
北境寒鸦谷地壳正发生异常脉冲式震动,灵压曲线与东溟兵堡核心衰减完全同步,误差不超过0.3秒。
这不是巧合,是连锁反应。
“三地封印互为支点,一旦一点断裂,其余两处也将相继崩溃。”陆战鹰沉声道,目光落在林澈身上,“我们必须抢在心脉钉彻底断裂前,重新锚定封印节点。”
陈铁已连夜完成改装,三枚“战意锚定弹”静静躺在运输机货舱中。
原本的“暗火手雷”被彻底重构,内核注入了军道战体的共鸣频率,能在短时间内稳定虚空裂隙。
“只能做三个,材料不够。”他抚摸着弹体上的刻痕,低语,“第三个……得你自己来。”
“为什么?”
“因为只有你的战意频率接近兵神本源。前两个我们可以勉强维持,第三个节点位于‘心核区’,非血脉继承者无法共鸣。”
“师父当年用命钉门,咱们不能让他白死。”指尖划过金属表面,传来细微的共振反馈,那是战意编码嵌入的证明。
林澈默默检查装备,将最后一丝暗火战意注入战术背心内层,战意凝成薄膜,贴合肌理,形成无形护甲。
衣料下传来温热的律动感,如同第二层心跳,每一次搏动都与体内战意同频共振。
他抬头时,陆战鹰递来一份文件——伪造的“深海生态考察”批文,盖着军区最高权限印章。
印章边缘微微凸起,指尖抚过,仿佛触摸到了某种承诺的重量。
“周衍已下令封锁所有出海通道。”陆战鹰声音低沉,“这是最后的机会。”
林澈接过文件,没有多言,只点了点头:“我不需要他承认,只需要三小时不被打扰。”
他转身走向机库,背影笔直如枪。
身后,柳青萝快速调取三地灵脉图谱,试图预判裂隙爆发节点;陈铁在终端输入最后一道安全协议;陆战鹰站在指挥台前,目光扫过墙上那幅早已褪色的兵神旧照,低声下令:“开启b7隐蔽航道,关闭所有外部通讯节点。”
运输机在夜色中悄然滑出机库,引擎低鸣,如同潜行的猎豹。
机舱内无人言语。
柳青萝的手指始终悬在灵纹反制程序上方,汗水浸湿了操作手套。
外界雷达一片漆黑——他们已被主动屏蔽。
“还有两分钟进入盲区。”驾驶员低声道,“一旦失去导航信号,我们就真成了雪夜里的幽灵。”
忽然,战术目镜边缘闪过一丝异常波动。
“灵能干扰!强度超限!”柳青萝猛地扑向战术终端,十指翻飞,迅速启动预设的灵纹反制程序。
她额角渗出冷汗,瞳孔骤缩——干扰源使用的是“苍龙级”加密协议,全军区仅有三人掌握密钥,其中两人正在执行海外任务。
她快速调出通信日志:“最后一次干扰信号发射时间,正是周衍离开指挥中心后的第8分钟。”
“而且……干扰波形中有细微的节奏偏移——那是他习惯性用左手敲击终端的习惯留下的生物震频。”
她抬头看向林澈,眼中充满恐惧:“不是巧合……他在远程操控屏蔽网,切断我们与总部的联系……他是想让我们死在外面。”
林澈睁开眼,眸光如刀。
他缓缓起身,走到舷窗边,望着下方漆黑的海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周衍……你不是怕黑潮破封,你是盼着它破。”
话音未落,引擎发出一声沉闷的哀鸣,运输机剧烈颠簸,高度骤降。
自动驾驶系统发出最后警告:动力失效,紧急迫降程序启动。
“准备迫降!”
飞机如断翅之鸟,撕裂风雪,在北境边缘的冰原上强行滑行,金属与坚冰摩擦出刺目的火花,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冰雪蒸腾的混合气息,鼻腔被辛辣与极寒交替冲击。
爆炸般的撞击过后,柳青萝被甩出座位,肩部撞上舱壁,发出一声闷哼。
林澈挣扎起身,第一件事不是查看环境,而是扑向她:“还能走吗?”
“断不了腿。”她咬牙撑起,“但通讯器全毁了……我们真的成孤军了。”
寒风如刀,卷着雪粒抽打在脸上,刺痛如针扎,裸露肌肤迅速麻木。
林澈第一个跃出残骸,刚站稳,脚下忽然传来一丝异样震感——不像地震,更像是某种节律性的搏动,每隔七秒一次,如同心跳。
他蹲下身,掌心贴地,闭目凝神。
刹那间,一股冰冷却炽烈的记忆涌入脑海:战鼓声、呐喊声、断旗飘扬的画面闪过眼前……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深处低吼:“丙三营——列阵!”
他猛然睁眼,望向远处冰崖——那轮廓,竟与当年葬兵岭主峰一模一样!
“原来……我们没迷路。”他喃喃道,“是他们……把我们引回来的。”
他正欲下令前进,胸口玉佩突然剧烈震动,几乎烫伤皮肤。
脚下冰层深处,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共鸣,像是某种远古心跳透过冻土传来。
小刀踉跄扑倒,手掌狠狠按在冰面,双眼泛起幽黑纹路,战感彻底爆发:“它醒了!那不是机械……是活的心脏!三万英魂的血在泵动!我能听见他们的战鼓——还在敲!”
林澈缓缓蹲下,用手拂去积雪,指尖触到冰面的瞬间,一股苍凉而熟悉的气息顺着经脉直冲脑海——铁血、战鼓、断旗猎猎,万千英魂齐声低语。
十年前那一夜,葬兵岭烽火连天,师父带着丙三营冲进黑潮腹地,再也没有回来……
他低喝一声,一拳轰向冰层,裂纹如蛛网般扩散,轰然炸开!
冰窟之下,半截锈迹斑斑的军刺静静横卧,刺柄上刻着五个小字——铁脊营·丙三。
金属冰冷刺骨,指尖触及时竟微微震颤,仿佛仍在回应昔日战场的号令。
林澈呼吸一滞。
那是师父兵神亲率的先锋营编号,十年前随他血战葬兵岭,全员殉国,尸骨无存。
他缓缓跪下,手指颤抖地抚过那冰冷的金属,耳边骤然响起万千低语,如风穿阵,如魂归营——
“旗主……我们还在……”
“未退……未降……未死……”
雪粒打在他脸上,融成细流,滑入嘴角,咸涩如血。
林澈默默站起,从战术背心中取出一枚刻满战纹的圆柱形装置——最后一枚“战意锚定弹”。
“师父说过,战意不是用来藏的。”他低声说,将掌心割开,鲜血滴落在引信凹槽,“是用来还债的。”
暗火奔涌而入,弹体微微震颤,发出低沉嗡鸣。
下一秒,他狠狠将其掷入冰窟深处——
轰——!!
冰层炸裂,狂风卷雪,一道深不见底的裂谷赫然显现。
碎冰之下,巨大的青铜齿轮层层嵌套,锈迹中仍可见古老符文流转,缓缓转动,仿佛某种沉睡的机械心脏正在苏醒。
【检测到兵神遗留意志波动,频率匹配度97.3%。
是否强行介入?】
系统提示在脑海中响起,林澈却已无暇回应。
他望着寒鸦谷方向,风雪中,一道模糊的长枪虚影矗立天际,似在守望,似在召唤。
他低声呢喃,如同许诺:“师娘,我来了。”
就在此刻,地底深处,那根贯穿北境地脉的“心脉钉”猛然震颤,黑雾如血般从裂缝中渗出,一吞一吐,宛如呼吸。
渊,已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