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女史尔基捧着手心微光闪烁的精灵,轻声说:“没错,人是能办到的。可以感受、接触不属于现世的存在。魔术……不,所谓的‘祈祷的奥义’,不光是吟唱咒文或强力许愿,而是要承认思绪想传递的对象,并与它面对面。不过,这同时也有相当巨大的危险。”
她身边的法尔纳塞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那笼罩寺院的四色光罩,又看看史尔基苍白却镇定的小脸,内心早已翻江倒海。祭司瘫坐在地,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高大宝站在屋顶另一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所谓的危险,他大概能猜到几分。与“神”打交道,无异于凡人走钢丝,稍有不慎,便会从精神到肉体被对方彻底同化或碾碎。小魔女能驾驭四个“守护天使”,这份心性与神魂的强度,着实不凡。
庭院中,格斯将斩龙剑的剑尖拄在地上,支撑着身体,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环绕周身的白色雾气淡了许多,显露出铠甲下紧绷的肌肉。他看着光罩外那些无能狂怒的兽鬼,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片刻。“看样子,它们没办法接近这道光。”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拥挤的村民,落在屋顶那几个身影上,最后在史尔基身上停顿了一瞬。“那个小姐还真是不简单啊。”
伊斯多洛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出了一口气:“得救了!我就知道!关键时刻还得靠女人和小孩!”他刚想再说几句俏皮话,脚下的地面却毫无征兆地颤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那是一种沉重而规律的震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一步步走来。轰……隆……轰……隆……
庭院里刚刚安静下来的村民们再次骚动起来,惊恐地四下张望。光罩外的兽鬼群也陷入了混乱,它们不再冲击寺院,而是焦躁地嘶吼着,甚至有些开始掉头往森林深处逃窜,仿佛在躲避什么天敌。
“怎么回事?地震了?”伊斯多劳一骨碌爬起来,紧张地握住短剑。
塞尔比高则面色凝重地望向森林的某个方向,那里的树木正在成片地倒下,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轰隆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震得屋顶上的瓦片都开始簌簌作响。
终于,一个巨大的黑影撞碎了林间的最后一道屏障,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那是一头怪物,光是站着,就比寺庙的屋顶还要高出一大截。它身形臃肿,皮肤是岩石般的灰褐色,每一步落下,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浅坑。它对脚下那些四散奔逃的兽鬼视而不见,甚至会随手抓起一只,像丢石子一样扔向远处。它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这座散发着光芒的寺庙。
屋顶上,史尔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失声叫道:“那个怪物是巨鬼!为什么那种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开……开什么玩笑!”伊斯多洛仰着头,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那玩意儿要怎么打啊!”
巨鬼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它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迈开大步,不分敌我地胡乱冲撞过来。
格斯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将斩龙剑从地上提起,重新扛回肩上。他那只独眼死死盯着冲来的巨鬼,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战意。
高大宝神色依旧平静,他看了一眼那巨鬼,又看了一眼身前坚固的光罩,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巨鬼被笼罩在外的光芒护罩所阻挡。
小魔女安慰众人:“别担心。只不过是巨鬼,它是没办法进入这个结界的。”
巨鬼竟回身弯腰,像捡石子一样抓起一截断裂的巨大木桩,肌肉虬结的手臂猛然发力,那木桩便化作一道黑影,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寺庙砸来。
小魔女脸色一变,大叫不好。木桩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层四色光罩,“轰”的一声巨响,直接将寺庙的一角墙壁砸得粉碎,砖石四溅。
“这个结界,只对幽体有效!”史尔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与焦急,“它挡不住实体攻击!”
格斯看着那个又弯腰在地上摸索,似乎想找个更大号武器的怪物,一时也有些无措。
与此同时,因史尔基祈祷而落下的雨水愈发密集,冰冷的雨点打在众人脸上。寺院下游的河水中,水面开始剧烈翻腾,一个介于马和蛙之间的怪异头颅探出水面,苍白的眼睛同样锁定了这座发光的修道院。
祸不单行。
寺庙前,巨鬼再次举起一根更粗的圆木,瞄准了墙壁上被砸出的缺口,它似乎是想用这根圆木作为楔子,彻底摧毁支撑法阵的基石。
就在村民们再次陷入绝望的尖叫时,高大宝的声音冷静地响起,清晰地传入格斯耳中:“格斯,宰了它!这里我来护!”
话音未落,高大宝身后那二十四条剑意锁链如孔雀开屏般骤然张开,在空中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巨鬼投出的圆木刚一接触到锁链,便发出一连串密集的闷响,随即在半空中被无形的力量绞得粉碎,化作漫天木屑簌簌落下。
格斯瞬间会意,不再有任何犹豫。他怒吼一声,双手将斩龙剑从肩上提起,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光罩,直扑巨鬼。
“等等啊!那家伙在想什么!”
“疯了!他这是去送死!”
“会被踩成肉泥的!”
村民们发出惊骇的叫喊,伊斯多洛更是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短剑扔了。
“不一定哦!”角落里,精灵巴克扇动着翅膀,语气里带着一丝神秘的调笑,看着寺庙前那一灰一黑,一大一小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
对格斯而言,这种场面早已是家常便饭。而在高大宝眼中,这只空有蛮力的巨鬼,比他不久前才亲手磨灭的那个“兽鬼之王”的意志要弱小太多,简直如同蹒跚学步的婴儿。他正好借此机会,看看格斯这段时间究竟将那股狂暴的力量掌控到了何种地步。
“爆炸冲!”
格斯的身形化作一道奔雷般的黑色闪电,他没有选择硬撼,而是猛地矮身,脚下的大地被他蹬踏得龟裂开来。巨鬼那势大力沉的横扫堪堪从他头顶掠过,带起的恶风吹得他黑发乱舞。
就是现在!
格斯身在半途,腰腹猛然发力,那便是纯粹肉体力量的“霸王拧”!斩龙剑的轨迹陡然一变,自下而上,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将巨鬼手中那根还未来得及挥出的木棍从中斩为两段。
攻势未尽!格斯的身形没有丝毫停滞,借着前冲的惯性与腰腹扭转的力量,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的死亡旋风!
“旋风斩!”
斩龙剑那宽阔的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没有丝毫花哨,只有最极致的破坏力。只听“噗嗤”一声沉闷的撕裂声,巨鬼那条挥舞着武器的粗壮胳膊,竟被他从根部齐齐斩断!
巨大的断臂带着漫天喷涌的黑血冲天而起,又重重地砸落在地。
这一连串行云流水又暴虐无比的攻击,让寺庙里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尖叫与议论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