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生舍身一掷,将手中那柄蕴含着守护之念与龙魂之力的龙魂守心尺,凝聚毕生最后的意志与残存的灵力,精准无比地掷向石兽底座那道正在邪力作用下缓缓弥合的深邃裂缝!他身形已如断线风筝般摇摇欲坠,唯有眼中那点燃烧生命的光辉,比星辰更为璀璨。
这一掷,已非单纯依靠肉体的力量,而是凭借着他与这柄神尺在生死关头心意相通的最后联系,以及一股不惜燃尽生命、玉石俱焚的决绝意志!尺身之内蕴含的磅礴守护之力、龙心石那纯粹无比的净化之能,再加上井生燃烧自身精血所引发的、与这片古老大地深处龙脉的强烈共鸣,三股力量融为一体,如同投向黑暗深渊的最后一点炽烈火种,被他不顾一切地直接送入了偷天换日大阵这处至关重要的核心节点内部!那尺身穿透邪力屏障的瞬间,爆发出一圈微弱却无比纯净的涟漪,犹如投入墨池的一滴清泉,短暂地驱散了尺身周围浓稠如墨的污秽邪气。
起初,天地间陷入了一瞬间死寂般的沉默,连时间的流逝都仿佛被冻结。
仿佛那惊心动魄的一掷只是徒劳的幻影,什么涟漪都未曾激起,连风声都凝滞了,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
那尊狰狞的石兽依旧冰冷地矗立着,底座上那道裂缝在邪阵源源不绝的邪力灌注下,似乎仍在顽固地收缩、弥合,甚至连裂缝边缘蠕动的邪异符文都未曾停歇,反而像是被激怒般,流转出更加阴森晦暗的光芒。
围攻而至的敌人脸上,残忍的嘲讽与狞笑几乎要满溢出来,扭曲的面容写满了残酷的得意。有人甚至发出了刺耳的嗤笑,那笑声尖锐地划破死寂,仿佛在欣赏一场注定失败、滑稽可笑的垂死挣扎,嘲弄着井生的不自量力。
萧玦眼见此景,目眦欲裂,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呼喊,井生的名字带着血沫冲口而出,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绝望的悲恸和无尽的悔恨!他恨不得以身相代,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挚友走向末路。
远处,云逸真人那原本稳如山岳、镇压神魂的悠扬箫声,也难以抑制地出现了一丝几不可闻的颤音,箫孔间流泻的音符仿佛被无形的重物压抑、拖拽,变得迟滞而沉重,显露出其内心深处巨大的惊骇与深沉的绝望,连这位见惯风浪的长者都几乎无法维持道心。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如同瘟疫般弥漫开来、即将吞噬所有人心神的下一刹那——
轰隆隆隆隆——!!!
震耳欲聋、足以撕裂耳膜的巨响猛然炸开,仿佛沉眠于九幽之下的远古巨龙被彻底激怒,发出了毁天灭地的咆哮!以那尊石兽为绝对中心,整个潜龙坪的大地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继而疯狂地撕扯、摇晃、颠簸!这不再是先前能量冲击造成的细微颤抖,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岩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断裂,土石如同沸腾般翻腾、炸裂!巨大的裂缝如同苏醒的黑色巨蟒般在地表蜿蜒疾走,尘埃碎石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遮蔽了本就阴霾的天空!
一股庞大、浩瀚、充满了无尽愤怒与强烈排斥意味的古老意志,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苏醒火山,从地底最深处轰然爆发!那是被偷天换日邪阵强行抽取、扭曲、压抑了许久的京城龙脉之灵!在井生那舍身一击的引导点燃下,在龙魂守心尺纯粹净化之力的洗涤下,这受尽屈辱的龙脉之灵终于挣脱了部分邪恶的束缚枷锁,积蓄已久的滔天怒火化作了毁灭性的狂暴反噬!那愤怒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声浪,带着碾压一切的威势,汹涌澎湃地冲刷着战场上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无论敌我,皆心神剧震!
石兽首当其冲,在那股来自地底深渊、沛然莫御的巨力冲击下,连一声哀鸣都来不及发出,庞大的身躯便从内部轰然炸裂!无数蕴含着邪异能量的碎石碎片,如同致命的暴雨般裹挟着恐怖的巨力,呼啸着向四面八方激射!碎片划破滚烫的空气,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啸,将附近闪避不及的邪修打得血肉横飞,千疮百孔!铁甲被熔穿,血肉被洞穿,惨叫声瞬间被更大的轰鸣淹没。
隐藏在石兽下方、被重重邪术掩盖的真正核心阵眼——一个由无数扭曲哀嚎的冤魂骸骨与诡异冰冷金属交错构筑的复杂邪恶祭坛——瞬间暴露在炽烈而纯正的龙气光芒之下!骸骨在金光中剧烈扭动、抽搐,发出最后无声的怨毒尖啸;冰冷的邪异金属则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寒冰,发出滋滋的溶解声,如同活物般痛苦地蠕动、扭曲、融化。然而此刻,这邪恶的祭坛正被地底喷涌而出的、蕴含着大地无尽愤怒的金色地脉怒火疯狂地淹没、无情地冲刷、彻底地净化!骸骨在纯粹的金光中如同积雪般消融,邪金在炽热的怒火中扭曲变形、嘶嘶作响地汽化,升腾起令人作呕的腐蚀性恶臭!
轰!轰!轰!
大地如同破碎的蛋壳,一道道粗壮炽热、宛如熔岩长龙般的金色地火龙气,带着焚尽世间一切邪祟的煌煌威严,狂暴地撕裂脆弱的地面,发出震天怒吼,冲天而起!这些蕴含着纯正大地生机与龙脉不屈意志的龙气,对于正道修士而言是难得的滋养,但对于国师苦心布下的邪阵和所有修炼阴邪术法之人,却是如同烈日融雪般的致命克星!金色的光柱如同神罚之矛,轻易撕裂了阴霾浓重的夜空,将整个潜龙坪映照得如同白昼,驱散了一切阴影!
“不——!!!”七星坛上,国师那具替身发出了惊恐欲绝、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凄厉尖叫,声音尖锐刺耳,饱含着功亏一篑的绝望。然而这尖叫声还未完全扩散开来,便被一道猛然在其脚下腾起的、粗大无比的金色地火龙气瞬间吞没!连同那法坛的一角,顷刻间化为一缕微不足道的青烟飞灰,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只留下一片焦黑冒烟、触目惊心的痕迹。
那些围攻的邪术师、凶悍的巡风卫高手,此刻如同被投入了炼狱熔炉。一旦被这狂暴的地火龙气扫中边缘,无不发出撕心裂肺、非人般的惨嚎,浑身冒出浓烈的、带着刺鼻焦臭的黑烟,皮肤血肉如同点燃的蜡烛般迅速融化、碳化!修为稍弱或沾染邪气过重者,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瞬间便化作一具具焦黑蜷曲的枯骨,保持着生前惊恐逃窜的可怖姿势!整个偷天换日大阵那看似坚固的根基,被这来自大地母亲最深沉的愤怒彻底动摇、无情地撕裂、并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摧毁殆尽!构成阵法的基石符文在神圣的金光中寸寸崩解、湮灭,邪力网络发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哀鸣断裂声!
天空中,那七道连接星辰、强行抽取天力的诡异光柱,也随之剧烈地扭曲波动,光芒变得极不稳定,忽明忽暗如同狂风中摇曳的残烛,最终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巨大哀鸣,骤然断裂、消散于无形!仿佛支撑这片邪恶天空的七根支柱轰然倒塌,天穹都为之一清!
与此同时,守护京畿的北辰守心阵那七处闪耀的辅阵光芒,也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光芒渐渐收敛、黯淡,如同耗尽力气的星辰,缓缓地熄灭下去,重归于沉寂的黑暗,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守护的力量,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乱!极度的混乱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了整个潜龙坪!
炽热的地火龙气毫无规律地喷涌肆虐,将坚实的地面化作熔岩流淌、焦土遍布的炼狱,空气因恐怖的高温而剧烈扭曲,视线一片模糊;庞大的邪阵分崩离析,残存的邪恶符文如同垂死的幽灵,在滚烫的空气中明灭不定,闪烁着最后的阴森光芒;残存的敌人如同被滚烫沸水浇灌的蚁群,狼奔豕突,在毁灭性的力量面前仓皇逃窜,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与地火的咆哮怒吼、岩石的崩裂炸响声交织成一片令人胆寒的末日图景!
萧玦双目赤红,血灌瞳仁,不顾身边肆虐的滚烫地火与呼啸飞溅的致命碎石,疯了一般扑到力竭倒地、气息奄奄的井生身边。他颤抖的手指带着无尽的恐惧,小心翼翼地探向井生的鼻息,发现那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生命力正以惊人的速度从那残破的身躯中流逝!井生原本年轻俊朗的脸庞此刻布满了灰败的死气,嘴唇干裂发紫,顿时让萧玦心如刀绞,痛彻骨髓,无尽的悲伤与自责几乎将他淹没!他毫不犹豫地将随身携带的所有珍贵保命丹药尽数掏出,手忙脚乱却又极其小心地喂入井生几乎无法张开的口中,同时不顾自身消耗,运起全身最精纯的真元,双手紧紧抵住井生冰冷僵硬的后心,源源不断地、毫无保留地输入井生体内,死死护住其如同烛火般即将熄灭的心脉,试图挽留那最后一线微弱的生机,口中不住地、带着血丝地低吼:“撑住!井生!给我撑住!不准放弃!” 他额头青筋暴起,血脉偾张,将每一分力量都压榨出来。
另一边,石坚、素雪以及那位及时赶来支援、如同铁塔般的高壮守陵人,则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战机,如同挣脱束缚的猛虎下山,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与复仇的怒火。石坚的巨斧卷起阵阵腥风血雨,每一次劈砍都势大力沉,将残敌连人带甲斩为两段;素雪的剑光则如漫天纷飞的雪片,轻盈灵动却又致命,精准地刺穿敌人的咽喉要害;守陵人的铁拳势大力沉,每一击都如同重锤擂鼓,将敌人轰得筋断骨折!三人虽未言语,却配合默契无间,形成绞杀之势,全力追杀、剿灭那些在混乱中侥幸未被地火吞噬的国师党羽头目,务求斩草除根,绝不给其任何喘息或重整旗鼓、卷土重来的机会!
云逸真人那清越的箫声也在此时发生了关键的转变,从原先镇压邪魂、充满肃杀之气的音律,转为了一曲空灵悠远、蕴含着无限生机与抚慰力量的安魂之曲。他盘坐于一块在震动中摇摇欲坠的巨石之上,白须在混乱的气流中飘扬,箫声如同山间清泉般潺潺流淌,试图以箫声中蕴含的平和道韵与天地共鸣之力,引导那狂暴失控、四处喷涌、如同脱缰野马般的地脉龙气,让它们的暴戾之气缓缓平息下来,避免这股毁天灭地的天地伟力造成更广泛的、难以挽回的灾难性破坏。随着那充满安抚力量的箫声涟漪般扩散开来,一些较小的地火喷口似乎真的受到了无形力量的抚慰,喷涌之势稍稍减弱,狂暴的火光也收敛了几分。
这场惊心动魄的正邪对决,似乎正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到的、代价极其惨烈的方式,迎来了它充满毁灭与新生气息的尾声。毁灭的是邪恶的根基,是阴谋者的野心,是无数扭曲的灵魂;新生的,是那挣脱枷锁、重归天地怀抱的龙脉之灵的咆哮,是劫后余生者心中那剧烈跳动、难以平复的悸动,是弥漫在焦土与血泊之上、久久未曾散去的悲壮与苍凉。残阳如血,映照着这片刚刚经历了神魔之战的破碎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