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和井生互相搀扶着,在幽暗潮湿的密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每一步都异常沉重。身后,激烈的厮杀声、刺耳的兵刃交击声以及信号弹尖锐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如同追魂的鼓点,重重敲打在两人心头,让他们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他们…还有埋伏…”井生胸膛剧烈起伏,喘出的气带着血腥味,一股冰冷的绝望感瞬间攫住了他。两人此刻的状态糟糕透顶,萧玦面如金纸,井生自己也几近虚脱,几乎完全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萧玦狠狠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从混乱和伤痛中抽离,他强撑着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周围虬结的树干和茂密的灌木丛。视线最终定格在不远处——一处被浓密如帘幕般的藤蔓几乎完全遮蔽的山壁裂隙:“去那里!暂避一时!”
两人踉跄着扑到裂隙前,拨开厚重的藤蔓。入口仅容一人侧身挤入,狭窄得令人窒息。然而钻进去后,里面竟别有洞天,是一个仅能容纳数人藏身的小型天然石洞,石壁湿滑冰凉,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苔藓的气息,位置极其隐蔽。
他们顾不上细看,立刻合力搬来几块大小合适的石块,又扯下洞外垂落的坚韧藤蔓,七手八脚地将狭窄的入口巧妙遮掩起来,力求不露丝毫破绽。
黑暗瞬间吞噬了两人。他们背靠着冰冷刺骨的石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萧玦再也压制不住翻腾的气血,猛地咳出几大口深褐色的淤血,气息随之变得更加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井生也好不到哪去,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手脚绵软得不听使唤。
“先生!您怎么样?”井生声音嘶哑,在黑暗中焦急地摸索着,终于触碰到腰间的水囊。他费力地解下来,递向萧玦的方向。
萧玦颤抖着手接过水囊,勉强咽下几口微凉的水,试图运转内息调匀紊乱的气息,然而收效甚微。这一次的伤势太重了,不仅伤筋动骨,更似乎损及了根本元气。
井生听着黑暗中萧玦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心如刀绞。就在这绝望的黑暗里,他猛地想起怀中的镇龙尺!那尺子拥有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更曾在他濒死之际反哺过生机!
“先生…试试这个…”井生几乎是凭着本能,在黑暗中摸索着将冰冷的镇龙尺塞进萧玦手中,“握着它…或许…能有点用…”
萧玦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尺身,微微一滞,随即依言紧紧握住。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温和沉静的力量,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缓缓自尺身流淌而出,浸润他干涸撕裂的经脉,抚平那翻江倒海般的气血。这股力量虽然细微缓慢,却异常清晰而有效,正一点点修补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
“果然…神奇…”萧玦心中惊叹不已,连忙收敛心神,全力引导这股神奇的力量在体内流转,加速疗伤的进程。
井生见状,也尝试着用指尖轻轻触碰尺子的另一端,同时艰难地运转起那生涩的“玄元诀”。果然,尺子仿佛能感知到他的心意,也分出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力量,缓缓注入他疲惫不堪的身体,帮助他恢复一丝丝气力。
两人就这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洞穴中,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汲取甘泉般,依靠着镇龙尺这不可思议的神异力量,艰难地、一点一滴地恢复着几乎耗尽的生机。
时间在死寂的黑暗中一点点流逝。洞外偶尔传来搜索者杂乱的脚步声、粗鲁的呼喝声,甚至兵刃拨动草木的声响,每一次都让洞内两人的心跳骤然加速。万幸,那处被藤蔓和石块精心伪装的入口始终未被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萧玦原本惨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急促紊乱的气息也逐渐变得平稳悠长了许多。井生也感到四肢百骸中重新凝聚起些许力气,不再是完全的虚脱。
“这尺子…竟有疗伤培元之效…”萧玦缓缓睁开眼,在浓重的黑暗中凝视着手中这柄看似普通的镇龙尺,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感激,更有深深的探究,“它究竟还隐藏着多少我们未知的秘密…”
井生茫然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它好像…很喜欢先生。”他确实能清晰地感觉到,尺子传递给萧玦的那股力量,不仅更加温和浑厚,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之意?仿佛尺子本身在主动亲近着萧玦。
萧玦闻言,身体微微一僵,黑暗中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
就在这时,一直凝神戒备的井生忽然神色一动,竖起耳朵,用极低的气声道:“外面…好像安静了?”
两人立刻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果然,那些令人心悸的脚步声、呼喝声、拨动草木的悉索声,全都消失了。密林深处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又屏息凝神地等待了许久,直到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可疑动静,两人才极其谨慎地、一点点拨开洞口用于遮掩的藤蔓和石块,小心翼翼地向外窥探。
夕阳的余晖正穿过林间缝隙,给枝叶镀上一层金边。林间一片寂静,只有归巢的鸟儿发出清脆的鸣叫。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搜索者,似乎真的已经撤离了。
“看来他们以为我们已经逃远了。”萧玦压低声音,眼神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但我们不能大意,此地不宜久留,需趁夜色掩护尽快离开。”
两人稍事活动僵硬的身体,整理好仅存的随身物品,正准备离开这暂时的庇护所。井生却忽然脚步一顿,他通过水镜的微弱感知,隐约察觉到不远处的地面上,似乎散落着一样反光的东西…
他悄无声息地摸过去,拨开地上的落叶和杂草,发现那是一个做工异常精巧的金属筒,此刻已经空了——正是之前那个当铺伙计用来发射信号求救的那种!
而在金属筒旁边的泥土上,还散落着一小块被粗暴撕扯下来的、带着暗褐色干涸血迹的粗布衣角…
“是那个伙计…他好像受伤了?匆忙间掉落了信号筒?”井生捡起这两样东西,心中猜测着。
萧玦接过衣角和金属筒,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查看衣角的撕口和周围泥土被踩踏、拖拽的凌乱痕迹,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应是如此。看来之前的搜索并非一无所获,他们内部似乎也发生了冲突或意外…这或许是我们乘乱逃离的难得机会。”
致命的危机中,似乎终于出现了一丝可供他们钻出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