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载着邓布利多和斯内普,无声地驶入黑暗的洞穴之中。
外界风浪的声音瞬间被隔绝,只剩下一种压抑的寂静,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郁的黑暗魔法气息,冰冷而粘稠,仿佛能渗透皮肤。
邓布利多举起老魔杖,杖尖亮起一团稳定而柔和的白光,驱散了前方一小片黑暗,照亮了粗糙、湿漉漉的岩壁和下方幽深不见底的水面。
小船自动向着洞穴深处前行,沿着一条似乎被设定好的路线。
斯内普沉默地跟在邓布利多身后一步之遥,他的魔杖也握在手中,但没有发光,只是警惕地感知着周围任何细微的魔法波动。
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邓布利多的背影上。
小船最终停在了一片小小的、人工开凿的平台上。
平台尽头,是一面光滑的黑色石壁,散发出强烈的魔法屏障波动。
邓布利多踏上平台,走向石壁。
他仔细查看着光秃秃的岩面,片刻后,他用魔杖轻轻点在石壁某处。
石壁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滑向两侧,露出了后面一个更加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
一股更阴冷、更陈腐的气息从里面涌出。
“需要付出代价。”邓布利多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斯内普解释,“汤姆喜欢设置这种……关卡。”他率先走了进去。
斯内普紧随其后。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石室,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石盆,里面盛满了散发着珍珠母光泽的、粘稠的液体。
石盆下方连接着复杂的魔法纹路,一直延伸到石室四周的墙壁。
邓布利多的目光落在石盆上,蓝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和凝重,“看来,这就是关键了。”他走近石盆,仔细观察着里面的液体。“一种非常高明的魔药……喝下它,才能触及盆底的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推测,喝下它的人,将会承受巨大的痛苦,并且……很可能无法自己停下来,直到喝光,或者……”
或者死去。
斯内普在心里补完了后半句。
“我能分析它的成分,尝试制作解药,或者……”斯内普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地提议。
邓布利多却缓缓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恐怕不行,西弗勒斯。汤姆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漏洞。这魔药与这里的魔法契约是一体的,强行破坏或绕过,可能会导致里面保存的东西自毁。”他的目光穿透那莹莹发光的液体,仿佛已经看到了沉在盆底的那个小金挂坠盒。“必须有人喝下它。”
斯内普沉默了。
他看着邓布利多,看着老人眼中的神情。
他明白邓布利多已经做出了选择。
“那么,由我来。”斯内普说,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这并非出于对邓布利多的忠诚或牺牲精神,他自信以自己的魔药造诣和意志力,或许能扛过去。
“不,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再次拒绝,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这件事必须由我来做。你需要保持清醒和力量,在我……无法行动的时候,确保我们能安全离开,并且,处理后续可能发生的事情。”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斯内普,似乎看穿了他内心的某些挣扎,但又没有点破。
他不再给斯内普反对的机会,从长袍内侧取出一个看似普通的贝壳杯,弯下腰,从石盆中舀起了满满一杯那散发着诱人光泽的液体。
“记住,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在喝下之前,最后说道,声音异常清晰,“无论你看到或听到什么,无论我表现出何种……痛苦或失态,都不要试图阻止我喝完它。除非你想看到我们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
说完,他没有丝毫犹豫,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几乎是在液体滑入喉咙的瞬间,邓布利多的身体就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被斯内普及时伸手扶住。
斯内普扶着邓布利多,能清晰地感觉到老人身体的痉挛和冷汗。
邓布利多的脸色变得惨白,呼吸急促,蓝眼睛里充满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某种幻觉带来的恐惧。
他开始喃喃自语,声音破碎而充满悔恨。
“阿利安娜……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是我的错……”
斯内普面无表情地听着,扶着邓布利多的手稳如磐石。
他知道邓布利多看到了什么,那些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关于他妹妹的悲剧和悔恨,被魔药无限放大并呈现出来。
他没有试图安慰,也没有打断,只是严格执行着邓布利多的指令——确保他继续喝下去。
邓布利多在极度的痛苦和幻觉中挣扎着,一次又一次地用贝壳杯舀起那折磨人的液体,强迫自己喝下。
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剧烈的颤抖和更深的痛苦。
他的意识似乎在与身体的本能抗拒搏斗,仅凭着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在支撑。
斯内普始终站在他身边,看着这位本世纪最伟大的巫师展现出最脆弱的一面。
时间在极度压抑和痛苦中缓慢流逝。
石盆里的液面在一点点下降。
终于,当最后一杯液体被邓布利多颤抖着喝下后,他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几乎完全依靠斯内普的支撑才没有倒下。
他的呼吸微弱,眼神涣散,脸上毫无血色,仿佛刚刚从地狱边缘挣扎回来。
石盆底部,一个金色的挂坠盒静静地躺在那里。
斯内普将几乎虚脱的邓布利多小心地安置在旁边的地面上,让他靠着岩壁,然后伸手从石盆底部捞起了那个挂坠盒。
他没有立刻查看,而是先迅速检查了一下邓布利多的状况。
生命体征微弱,魔力极度紊乱,精神遭受重创,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他给邓布利多灌下几瓶随身携带的、用于稳定精神和恢复体力的魔药。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目光投向手中的挂坠盒。
挂坠盒是金色的,上面刻着华丽的、如同蛇一般蜿蜒的“S”字母。他尝试打开它,但挂坠盒纹丝不动,似乎被某种魔法封住了。
“或许……需要……特定的方式……才能打开……”邓布利多虚弱的声音响起,他勉强抬起眼皮,眼神依旧涣散,但恢复了一丝清明,“或者……强大的力量……强行摧毁……”
斯内普看着挂坠盒,又看了看虚弱不堪的邓布利多。
他没有尝试强行打开,也没有立刻将其摧毁。
按照哈利的暗示,这很可能是个假货。
真的那个,早就……
“我们先离开这里。”斯内普将挂坠盒塞进自己的长袍口袋,然后弯下腰,将邓布利多的一条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力将他扶起。
“这里可能因为魔药被饮尽而发生变化。”
邓布利多没有反对,他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斯内普身上。
两人踉跄着走出石室,重新踏上那艘小船。
回程的路上,斯内普依旧沉默。
邓布利多闭着眼睛,似乎在极力对抗着魔药带来的后续影响和精神的疲惫。
小船载着他们穿过黑暗的水道,重新回到那个狂风呼啸的悬崖边。
飞路网络仍然连接着,斯内普支撑着邓布利多,再次踏入绿色的火焰。
当他们重新出现在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时,福克斯发出了一声清越的鸣叫。
斯内普将邓布利多扶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下。
邓布利多靠在椅背上,呼吸依旧急促而微弱,脸色苍白得像纸。他
看起来衰老脆弱,与平日里那个睿智强大的形象判若两人。
“挂坠盒……”邓布利多喘息着说,目光投向斯内普。
斯内普从口袋里取出那个金色的挂坠盒,放在办公桌上,“它被魔法封住了。”
邓布利多艰难地抬起手,想要去拿那个挂坠盒,但他的手指颤抖得厉害,最终无力地垂下。
“先……保管好它,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声音微弱,“等我……恢复一些……我们再……研究……”
斯内普看着桌上那个假货,又看了看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邓布利多,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是,校长。”
邓布利多需要时间恢复,而伏地魔的命令,以及那个牢不可破的誓言,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时限正在一点点逼近。
哈利所说的“最合适的时机”,似乎也随着邓布利多的这次重创和这个假挂坠盒的出现,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他没有在校长办公室多做停留,确认邓布利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