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到了!”
从派出所出来后,周国强送周娉婷回了紫金花园小区,这是女儿自己要求的,周国强尊重她。
“嗯。”周国强只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父女俩再次相对无言。
说实话,两人都有满腹的心疼和委屈想要诉说,但今天委实不适合谈心,彼此都需要好好冷静冷静来好好消化。
在周国强的心里,更是觉得说再多的话,道再多的歉也弥补不了女儿这么多年来所遭受过的委屈。只有今后用自己的行动才能一点点地抚慰女儿的伤痛。
心下,周国强有了攒钱给女儿周娉婷买房子的打算。
“爸,你路上小心!”说完关切的话语后,周娉婷就和父亲周国强挥手告别了,然后不急不缓地,转身上了楼。
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周娉婷笑了,那曾如一滩死水的心灵被治愈了一点点。
真好,原来自己的父亲还是爱着自己的,自己还是有家人的!
昏黄的路灯下,周国强看着女儿周娉婷单薄的身影走进了单元门,直到那扇老旧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周国强站在那儿,久久未动。
女儿周聘婷那落寞的身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痛。
良久,周国强才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夜风,转身,一步一步沉重地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过往充满算计和欺骗的不堪回首的灰烬上。
此时此刻,周家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施丽虹显然已经在家发过一轮脾气,客厅的地上还散落着一个摔碎的茶杯碎片,地面洇开一大片水迹,泛着冷冽的光泽。
施丽虹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上,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要将这几天积攒的怨毒,都化作实质的锋芒倾泻而出。
儿媳刘莉莉挺着大肚子,坐在旁边,脸上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嘴角撇着,并时不时地用眼白瞟一眼门口,眼神中竟然隐隐带了一丝亢奋。
而周伟康则像个鹌鹑,缩在单人沙发里,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大气也不敢出。
终于,门锁转动的声音骤然响起。
施丽虹立刻转头看过去,看到周国强打开门的那一刹那,立刻像被点燃的炮仗,腾地站起来,尖利的声音划破客厅原本的寂静。
“周国强!你还知道回来?!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你今天在派出所发什么疯?向着那个白眼狼?为了那个不孝女,你居然吼我!还说要跟我离婚?!我为了这个家……”
施丽虹冲上前去,手指几乎戳到周国强的鼻子上,唾沫星子四溅。这么多年了,周国强从来没给她甩过脸子,可今天他居然为了那个不孝女,说要和她离婚?!
一旁看戏的刘莉莉也立刻帮腔,声音不高却带着刺:“就是啊爸,您今天也太冲动了。妈再怎么不对,那也是长辈,是大姐的亲妈!她砸东西固然是不对,可大姐报警把亲妈关进去,这就孝顺了?您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以后让妈怎么见人?让伟康和我该如何自处?”
刘莉莉一边说还一边刻意的抚摸着自己那已微隆起的肚子。
一旁的周伟康不发一言,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手指僵在遥控器上,身体微微绷紧。
周国强目光平静得近乎漠然,掠过暴怒的施丽虹和一脸不忿的儿媳刘莉莉,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儿子周伟康低垂的脑袋上。
那目光沉甸甸的,没有任何言语,却让周伟康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和压力,他几乎快要把自己缩进了沙发里。
周国强什么也没说。
他脱下沾了灰尘的外套,挂好。沉默地换上拖鞋,绕过了地上的碎片和水渍,径直走向了厨房。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从接到儿子的电话赶回来的这一路,他滴水未进,只囫囵地咽了两个馒头。
他原以为是女儿不敬自己的妻子,他火急火燎地还准备把女儿好好地教育一顿,可结果……更可笑的是,自己的枕边人直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对自己更是连一句关切的话语都没有。
冰凉的水滑过灼热的喉咙,却浇不灭周国强心头的那抹悲凉。
施丽虹被周国强这种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追到厨房门口,声音拔得更高,带着哭腔和歇斯底里:“周国强!你聋了?!你哑巴了?!你给我说话!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那个死丫头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
“咚”的一声,周国强喝完水,把杯子重重地放在灶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他终于转过身,目光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那眼神让施丽虹后面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周国强不发一言,径直穿过客厅,走向了他和施丽虹的卧室。
在门口,他停顿了一下,转身看着客厅地上的狼藉,语气不带一丝波澜的说道:“地上的碎片和水,谁弄的,谁收拾干净。还有,今晚你们每一个人都给我好好反思反思一下自己!明天,我希望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砰!”
卧室门被关上,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像一道斩断过去的闸刀。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妈,爸这是……”刘莉莉被公公的操作惊呆了,嗫喏着看向施丽虹。
施丽虹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的愤怒被难以置信和一种巨大的茫然取代。
丈夫那冰冷的眼神,那毫无感情的话语,那决绝的关门声… 这完全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一切以她为主的周国强了!
“难道……难道国强他是真……真的想和我离婚?!”施丽虹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腿一软,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滚落。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此刻彻底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