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齐溪...不过是个报社记者,能和什么人结下深仇大恨?唐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却紧锁在监控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身影上。
赵敏点点头,翻动着手中的资料:据调查,他在报社是出了名的明星记者。13年到14年间,老唐粥店、范家馅饼店和刘家包子铺的卫生问题都是他一手曝光的。
有意思。唐婉若有所思地转过身,敏,能帮我调出当年的报道吗?最好是电子版。
应该没问题,那几年的新闻都有数字化存档。赵敏快步走向档案室,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半小时后,赵敏带着一台平板回来:都在这里了,包括当时的采访记录和后续报道。她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有意思的是,这三家店都是同一个举报人。
唐婉滑动屏幕,眉头渐渐皱起:市场管理局还给他颁发了最美市民称号?
可不是嘛!赵敏话音未落,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宋菲气冲冲地闯进来,身后似乎还跟着什么人。
别跟着我!宋菲转身怒喝。
咔嚓!一道刺目的闪光划过。唐婉条件反射地抬手遮挡,待强光散去,她看清了来人——齐溪正举着相机,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齐记者,这里是市公安局,不是你家的摄影棚。唐婉的声音骤然降温。
齐溪不慌不忙地调整着镜头:唐队长,新闻自由可是受法律保护的。我这是在记录刑警的日常工作,难道...他故意拖长声调,您要妨碍新闻采访?
唐婉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你最好如实报道。她一字一顿地说,否则,我不介意请你到拘留室做客。
次日清晨,报纸头条赫然印着《市刑警队长公然威胁记者,谁在践踏新闻自由?》。文章将唐婉的话添油加醋,描绘成一个滥用职权的警察形象。
这个疯子!唐婉将报纸摔在桌上,咖啡溅出几滴在案卷上。
老刑警侯言递来纸巾:唐队,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咱们有监控录像,真相大白只是时间问题。
视频公布后,舆论很快平息。但唐婉知道,这个难缠的记者不会轻易罢休。果然,接下来的五天,齐溪像块牛皮糖似的黏在市局,对他的助理被杀案却漠不关心。
第六天,当林烨提着咖啡走进大厅时,齐溪像嗅到血腥的鲨鱼般冲了过去:这位先生,您和警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
林烨刚要开口,唐婉一个箭步挡在两人之间,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林烨打量着眼前这个记者,忽然想起曾在吉城检察院见过他——当时他纠缠检察长未果,被保安架出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我请朋友喝咖啡,需要向您报备吗?林烨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不过如果您也想喝,我倒是不介意多送一杯。
你......齐溪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角的青筋隐约可见。他伸手就要去拿咖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慢着。林烨修长的手指按在他的手腕上,力道不轻不重却不容抗拒,他们免费,你三十一杯。
齐溪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烫到一般,谁稀罕喝这破玩意儿!他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引得周围几个警员侧目而视。
林烨不再理会他,转身将一份牛皮纸档案袋递给唐婉:资料都在这里,我先回去了。他的目光在唐婉脸上停留片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待林烨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唐婉才拆开档案袋。纸张上清晰地打印着:「举报人信息:齐明,45岁,系齐溪胞弟。无业,常年混迹地下赌场,与多名社会闲散人员往来密切。经查,老唐粥店、范家馅饼店、刘家包子铺举报事件均由其主导。」
唐婉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这份情报,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宋菲,过来一下。
宋菲小跑过来,唐婉凑近她耳边低语几句,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重点查查这个齐明的资金往来,特别是13年到14年间的异常流水。说着将文件塞进她手中。
宋菲会意,立即招呼李雨快步离开。就在这时,办公室电话骤然响起。
市局。陶然接起电话,脸色逐渐凝重,明白,马上到。他放下听筒,唐队,建华工地发现尸体,情况复杂。
出发!唐婉抓起外套就要走。
等等!齐溪一个箭步拦在门前,相机已经举到眼前,作为新闻工作者,我有权——
唐婉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咬着后槽牙道:王强、大龙,你俩负责齐记者。照顾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两名膀大腰圆的刑警立即会意,一左一右将齐溪夹在中间:齐大记者,请吧。
建华工地已被警戒线层层包围,派出所民警正在维持秩序。唐婉亮出证件穿过人群,刺鼻的水泥味混合着某种腐败气息扑面而来。
尸体在哪里?她问。
工地负责人哆嗦着指向一处尚未凝固的水泥池,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来。还没等法医上前,齐溪突然挣脱控制,冲到池边对着浑浊的水泥就是一阵狂拍。
找死啊!王强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像拎小鸡似的将他拽回来,再乱动就把你塞进去!
几名刑警穿戴好防护装备,开始打捞作业。水泥池黏稠沉重,每一次搅动都带起令人作呕的气泡。一个多小时后,五具被水泥包裹的尸体终于排列在防水布上,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唐婉的眉心拧成死结:陈姐,这工作量......
法医陈静蹲下身,手套轻轻拂过最上面一具尸体的面部轮廓,水泥碎屑簌簌落下:还行,就是得先请消防队的液压剪来帮忙。她抬头看了眼天色,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啊。
警车行驶在返程的乡间小路上,夕阳将荷塘染成血色。齐溪突然拍打车窗:停车!我要解手!
报告唐队,那家伙又要作妖。王强从对讲机里汇报道。
唐婉盯着后视镜里齐溪扭曲的脸,冷笑一声:让他去塘边解决,你们盯紧点。
车队在尘土中停下。齐溪慢悠悠地踱到一棵歪脖子树下,嘴里还哼着小曲。他没注意到,几个戴全盔的摩托车手正从芦苇丛中悄然逼近。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暮色。
唐婉踹开车门的瞬间就拔出了配枪。她看到三个黑影挥舞着棒球棍,雨点般砸在齐溪身上,金属击打肉体的闷响令人牙酸。
行动!她一声令下,刑警们如离弦之箭扑了上去。齐溪已经蜷缩在血泊中,像只被踩烂的螃蟹。
市局审讯室的灯光惨白。法医报告显示,棒球棍上的血迹与金雨县袭击案完全吻合。
解释一下。唐婉将检测报告摔在桌上,纸张在铁桌上滑出刺耳的声响。
唐平手上的镣铐哗啦作响:警官,那天雾大...我们以为你们是他雇的打手。他凹陷的眼窝里泛着血丝,要知道是警察,借我们十个胆也不敢啊。
唐婉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她突然话锋一转:你们是冲着齐溪来的。
没错!唐平猛地前倾,审讯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个畜生!在我店里喝了半口粥就说有蟑螂腿!他布满老茧的手攥成拳头,十五年的老字号,就这么被他找卫生局的人搞垮了!
唐婉的钢笔突然在记录本上划出长长一道。她想起档案里那些被吊销执照的小店照片,褪色的招牌上还留着老字号三个字。
为什么不去派出所?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唐平的笑声像是砂纸摩擦:店都没了,谁还管我们这些老东西的死活?他浑浊的眼里突然泛起泪光,警官,您说...这种人该不该挨揍?
唐婉合上案卷,钢印封面映出她疲惫的脸:他确实该受惩罚。但你们现在...她指了指监控屏幕,故意伤害、袭警、妨碍公务,数罪并罚至少十年。
当审讯室的门关上时,唐婉在玻璃倒影里看见自己紧蹙的眉头。如果当初这些老人能相信法律...如果派出所更重视这类举报...这个念头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齐明也因为扰乱治安罪,被扔进派出所,而齐溪在医院养伤完后也要进看守所,罪名是教唆犯罪。
很快,银联大厦的丢失七百万,赵敏通过几天摸排,确定是大厦人员内部员工偷窃,为了还赌博钱,偷取七百万的金钱。
案子虽然破了,但是钱已经还了赌博钱,无法追回,根据银联大厦老总所说“钱,让员工从监狱里出来,慢慢还。”
法医实验室的冷光灯下,五具尸体整齐排列在不锈钢解剖台上。经过48小时的清理工作,水泥包裹下的尸体终于显露出本来面目——肿胀发绿的皮肤呈现出骇人的巨人观,腐败气体使尸体膨胀得几乎要撑破表皮。
死亡时间大约在7到10天前。陈静戴着三层口罩,声音闷闷的,奇怪的是,虽然尸体被水泥包裹,但腐败速度比正常情况快得多。
唐婉强忍着解剖室里浓烈的腐臭味,注意到其中一具尸体的右手食指缺失:这个伤口...
生前伤。陈静用镊子翻开伤口断面,切口整齐,像是被专业工具截取的。
“嗯”唐婉应了一声“好了,陈姐你先忙,我先出去了”
推开法医室厚重的金属门,唐婉深深吸了一口走廊里相对新鲜的空气。她掏出手机,锁屏上显示着2月11日的日期,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提醒:距离春节还有4天。
看来今年又得在市局过年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壳上已经褪色的二字。警徽在走廊顶灯下泛着冷光,映照出她眼下的青黑。
深夜十一点,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台灯的光线在五具尸体的现场照片上投下惨白的光晕。唐婉用笔尖轻轻点着照片中那些被水泥包裹的轮廓,钢笔在纸上洇开一片墨迹。
能同时杀害五个人,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尸体运到工地...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卷着鬓角的一缕碎发,凶手要么有同伙,要么...她的目光落在照片背景中那台混凝土搅拌车上。
不知不觉间,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额头慢慢抵在了冰冷的桌面上。钢笔从指间滑落,在案件报告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清晨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投下温暖的金色条纹。
唐婉被这缕阳光唤醒,抬起头时,发现一份崭新的法医报告不知何时已经放在桌角。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脊椎发出轻微的声。
翻开报告时,她的手指微微发颤:
尸体编号001
性别:女
年龄:57岁(±2)
身高:167cm
死因:机械性窒息(颈部可见绳索勒痕,舌骨断裂)
尸体编号002
性别:男
年龄:55岁(±3)
身高:170cm
死因:单刃利器刺穿心脏(伤口边缘整齐,凶器推测为水果刀类)
尸体编号003
性别:女
年龄:37岁(±1)
身高:178cm(尸体足部有长期穿高跟鞋痕迹)
死因:利器割喉(伤口呈锯齿状,凶器推测为锯齿刀具)
尸体编号004&005
性别:男(同卵双胞胎)
年龄:6岁(根据齿列判断)
死因:机械性窒息(口腔内检出棉纤维,疑似被布料捂压致死)
唐婉的指尖停在最后两行字上,久久未能翻页。阳光照在报告上,那行的数字刺得她眼睛发疼。她突然想起警校毕业时,老教官说过的话:记住,你们要面对的不仅是尸体,更是被夺走的人生。
唐婉轻手轻脚地推开办案区大门,生怕惊扰了值班室里熟睡的同事。小张趴在电脑前,脸颊压着键盘印出几道红痕;李雨蜷缩在折叠椅上,身上只盖了件单薄的警服外套。她摇摇头,转身折返办公室。
套上那件穿了多年的藏青色羽绒服,袖口已经有些泛白。推开市局大门的瞬间,凛冽的北风夹着细雪扑面而来,唐婉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几片雪花落在她睫毛上,冰凉的触感让熬夜的混沌一扫而空。
今年第几场雪了?她呵出一团白雾,正想转身回去,忽然听见门卫老刘洪亮的嗓门:
林警官!这么早啊!
嗯,给唐队送早餐。熟悉的嗓音带着笑意。
伸缩门缓缓的移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踏雪而来。
林烨穿着件及膝的灰呢大衣,腰带松松系着,露出里面熨帖的西装马甲。他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粒,新染的黑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衬得眉眼愈发深邃。最让唐婉惊讶的是,向来只穿运动鞋的他,今天竟蹬了双锃亮的牛津鞋,每一步都在积雪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看呆了?林烨已经走到跟前,嘴角噙着笑。
唐婉这才回过神,发觉自己竟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谁让你突然打扮得像个时装周模特...她小声嘟囔,耳尖却悄悄红了。
林烨变魔术似的从大衣内袋往外掏东西:温热的豆浆、裹着保鲜膜的火腿蛋三明治、冒着热气的肉包子...最后居然摸出个保温杯,红枣枸杞茶,养胃的。
唐婉噗嗤笑出声,一拳捶在他肩上:你是把便利店搬来了吗?力道不重,却让林烨假装吃痛地后退半步,大衣下摆扬起优美的弧度。
唐警官这是要谋杀亲夫啊?他眨眨眼,把吸管插进豆浆杯递过来,快吃,一会儿该凉了。
雪花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很快融化成小小的水渍。唐婉咬了口包子,肉汁溢满口腔的瞬间,忽然觉得这个加班的雪夜也没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