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婉婉,赵敏坐在病床对面的椅子上,随手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陈花花撂了,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最诡异的是她的供词——说什么观音菩萨托梦,告诉她只要收集一百个婴儿的心脏,就能让子宫重新长出来。
唐婉轻轻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这并不奇怪,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洞察世事的冷静,即使在二十一世纪,某些偏远地区依然像被时代遗忘的角落。生病不去医院,反而供奉些神神鬼鬼,以为烧几炷香就能得到庇佑。
当然,她微微侧头,输液管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信仰本身没有错,但凡事都要有个度。陈花花只是极端个例,像她这样被迷信蒙蔽双眼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你们聊,我先走了。一直站在窗边的林烨突然开口,他将手中那束向日葵插入床头的玻璃花瓶,金黄色的花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晚上再来看你。他的目光在唐婉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即转身离去,皮鞋在地板上敲出克制的节奏。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赵敏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你们俩......她拖长了音调,嘴角扬起促狭的笑容,刚才是不是在眉目传情?
胡说什么!唐婉下意识反驳,却感到耳尖一阵发烫,不用看也知道此刻一定红得厉害。她急忙低头摆弄被角,却掩饰不住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行啦行啦,赵敏笑着剥开一根香蕉递给她,林警官那么体贴,你俩干脆复合算了。她的语气半是调侃半是认真,手指轻轻拂过唐婉额前的碎发。
唐婉没有接话,只是小口咬着香蕉,目光飘向窗外。午后的阳光给一切都镀上了柔和的轮廓,远处传来隐约的鸽哨声。赵敏也不再言语,拿起温热的毛巾,轻柔地为她擦拭着脸庞。
林烨推开咖啡店的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目光扫过角落,林柔的书包已经不见踪影——看来是去上学了。他卷起衬衫袖口,露出结实的小臂,开始熟练地操作咖啡机。
随着机器嗡嗡作响,熟悉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老顾客们陆续光临,许久未尝到他的手艺,纷纷赞叹咖啡的味道更胜从前。林烨只是微笑,他知道自己的配方从未改变,变的只是人们久别重逢时那份加倍的怀念。
忙碌了一上午,胃部传来的抗议让林烨掏出手机准备点外卖。就在这时,店门再次被推开,王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王强?林烨惊讶地挑眉,手中的咖啡勺停在半空。
林警官!王强咧嘴一笑,举起手中的两个保温便当盒,这份是你的,另一份是给唐队的,顾局特意嘱咐的。
替我谢谢顾局。林烨接过便当,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心中一暖。
客气啥,王强摆摆手,顾局说了,你给唐队献了那么多血,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他看了眼手表,得,您慢用,我还得去换赵队的班。
路上小心。林烨目送他离开,直到警车的尾灯消失在街角。
打开便当盒,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两只金黄酥脆的鸡腿,两对蜜汁烤翅,搭配一碗粒粒分明的黄米饭和冒着热气的鸡汤。这熟悉的搭配让他想起警局食堂的味道,一种久违的归属感悄然涌上心头。
转眼间,夜幕低垂,时针指向八点。林柔吃过晚饭,正在二楼的书桌前伏案学习,台灯的光晕映着她专注的侧脸。
“小柔。”林烨站在楼梯口,仰头喊了一声。
“哎,哥!”小姑娘清脆地应着,脚步声轻快地踏着木质楼梯下来,探出半个身子,“怎么了?”
“我去医院看看唐婉姐,你待会儿记得锁好门。”他语气温和,却仍带着兄长式的叮嘱。
“知道啦,哥,你路上小心。”林柔冲他摆摆手,眼睛弯成月牙。
——
夜色中,林烨驱车驶向第三人民医院。医院的走廊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脚步声和远处护士站的低声交谈。他轻手轻脚地推开病房门,发现守在里面的是宋菲。
“林警官!”宋菲回头见是他,眼睛一亮,声音压得很低,“你来了啊。”
“嗯。”林烨的目光越过她,落在病床上。唐婉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的肤色近乎透明。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睡了?”
“刚睡着不久。”宋菲小声汇报,“晚上喝了一碗小米粥,还吃了两个鸡蛋。”
“你回去休息吧,今晚我来守。”林烨将手里提的水果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宋菲犹豫了一下:“可是……万一唐队要上洗手间……”
“没关系,真需要帮忙的话,我会叫护士。”他语气沉稳,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唐婉的脸。
宋菲见他坚持,只好点头:“那好吧。”临走前,她仍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才带上门离开。
——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林烨拖了张椅子坐到床边,静静地看着她。月光如纱,轻柔地笼罩着唐婉的睡颜,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觉得洁白的被单像婚纱,枕头像头纱,而她安静地躺在那儿,仿佛等待着一个迟来的誓言。
他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确认她不会着凉,才重新坐回去。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唐队长,此刻却像个安静的睡美人,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不确定她什么时候会醒,他起身接了杯热水,放在她伸手可及的柜子上,确保她醒来就能喝到。窗台上的向日葵开得正盛,他走过去,指尖轻轻拨弄着叶片,修剪掉几片微微发黄的边缘。
“好啦,别忙了。”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指尖一顿,猛地回头。
唐婉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醒的?”林烨愕然。
“你进门的时候,我就醒了。”她唇角微扬,眼里带着促狭,“本来想看看你会做点什么,结果你除了掖被子、倒水、摆弄向日葵,就没别的了。”
林烨失笑,走回床边:“热不热?要不要把被子掀开一点?”
“还行。”她目光柔和,忽然问道,“这么晚过来,小柔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
“没事,我让她锁好门了,她很懂事。”他顿了顿,又补充,“而且她胆子不小,不会害怕。”
唐婉轻轻“嗯”了一声,随即话锋一转:“对了,你是怎么提前知道陈花花要对妇幼保健院下手的?”
“我有个同学,她女儿因为流感在这家医院住院,闲聊时提到她闺蜜在妇幼保健院待产,说最近总看到鬼鬼祟祟的人在医院附近转悠。”
“原来如此。”唐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她忽然眨了眨眼,问出了一个让林烨猝不及防的问题——
“林烨,我和你同学,谁更漂亮?”
林烨一愣,随即失笑,没想到唐婉会突然问这个。他故意沉吟了一下,才慢悠悠地说:“这个嘛……我同学是挺漂亮的。”
唐婉挑眉,眼神危险地眯了眯:“哦?”
“不过——”他俯身凑近了一点,声音压低,带着笑意,“她再漂亮,也比不上某人躺在病床上还要审问人的样子。”
唐婉耳尖微热,轻哼一声:“油嘴滑舌。”
林烨低笑,顺手拿起床头的水杯递给她:“喝点水?”
她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微微一滞,又各自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夜风声。
过了一会儿,唐婉忽然开口:“林烨。”
“嗯?”
“谢谢你。”她声音很轻,却格外认真,“这次的事,如果不是你提前警觉,真的还不知道要丢多少婴儿。”
林烨看着她,目光柔和:“职责所在。”
她摇头:“不只是职责。”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你献了那么多血……医生说你差点晕过去。”
他笑了笑:“没事,我血多。”
唐婉忍不住瞪他:“胡说什么。”
林烨笑意更深,修长的手指捏起一颗饱满的葡萄,在灯光下晶莹剔透得像颗翡翠。他轻轻将葡萄送到唐婉唇边:尝尝?
唐婉张口含住,甜蜜的汁水在舌尖绽开,眼睛不自觉地弯成月牙:好甜啊。
那当然,林烨得意地挑眉,给你带的必须都是最甜的,不然咱们唐队怎么好得快?
唐婉故作生气地别过脸去,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林烨知道她在闹小性子,也不戳破,只是耐心地拿起另一颗葡萄,指尖灵巧地剥开紫红色的外皮,露出里面水润的果肉。他将剥好的葡萄递过去,这样你就不用吐葡萄皮了。
唐婉转过头来,眼中漾着柔光:我怎么感觉你在说绕口令呢?
林烨的手自然地抚上她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你说是就是喽,你怎么说都对。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其实,你笑起来真好看。
唐婉的右手覆上他的手背,慢慢将他的手掌带到自己心口的位置。她能感觉到他的掌心传来的温度,和自己加速的心跳。我感觉......这里好像住了一个人。
林烨没有说话,只是用左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就像平时对林柔那样。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他们之间织出一片温暖的光晕。
时间如流水般滑过,转眼就到了年末。
这段日子异常平静,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唐婉仍在养伤期间,赵敏不得不暂代她的工作。刑警队长这个职位表面看起来清闲,实际接手后才发现千头万绪,各种案件和行政工作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十二月的一个中午,时钟刚指向十一点半。
赵队。王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声音里带着急促。
王强推门而入,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三亚街那边的一家花店发生命案,死者是老板娘。
赵敏立刻合上手中的文件,抓起外套:
三亚街是条老商业街,此时彤彤花店外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围观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大龙,把警戒线再往外扩扩!赵敏皱眉扫了一眼越聚越多的人群,不耐烦地说道。
明白!
走进花店,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这家小花店不大,约莫六七十平,却摆满了各式鲜花,从娇艳的玫瑰到素雅的百合应有尽有。老板娘就躺在离门口约二十米的地方,身上放着一朵鲜红的玫瑰,在满室芬芳中显得格外刺目。
赵敏蹲下身,仔细检查尸体。死者的头部有一处明显的凹陷伤,伤口边缘参差不齐。
赵队。法医陈静戴着白手套走过来,蹲在她身旁,初步判断,死者头部是被类似锤子的钝器重击所致,力度很大,直接造成了颅骨凹陷。
赵敏点点头,目光扫过花店每个角落。阳光透过玻璃橱窗照进来,在血迹上折射出诡异的光泽。她注意到收银台有被翻动的痕迹,但钱包却完好地放在抽屉里。
不是抢劫...赵敏喃喃自语,目光再次落在那朵放在尸体上的玫瑰上,那凶手为什么要特意放一朵玫瑰?
报案人是谁?赵敏将手中的玫瑰小心放入证物袋,头也不抬地问道。
钱大龙翻开笔记本:死者的丈夫,叫张明。据他供述,中午去给妻子买饭,回来就发现...他朝尸体方向努了努嘴,现场就这样了。
赵敏转头看向警戒线外。一个瘦削的男人正坐在警车旁接受询问,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脸色惨白,双手不停颤抖。看起来不像能抡动凶器的样子。
作案工具找到了吗?
没有,钱大龙摇头,凶手很可能带走了。不过...他压低声音,法医说创面有不太规的圆形痕迹,不像普通锤子。
赵敏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证物袋。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泽。这朵花太新鲜了,新鲜得像是凶手特意挑选的。
市局会议室里,投影仪将现场照片投在幕布上,死者的伤口特写触目惊心。
王强站在白板前汇报:根据足迹分析,凶手穿44码鞋,身高约1米7到1米76,年龄27到30岁之间,体型偏瘦。他敲了敲白板上的脚印照片,步态分析显示这人可能左腿受过伤,走路时有轻微拖拽。
痕检在收银台抽屉内侧提取到一枚完整指纹,王强推了推眼镜,已经送去和陈法医那边的尸检结果比对了。
赵敏盯着投影上死者生前的照片。24岁的陈彤彤笑得明媚,身后是开满鲜花的小店。
死者社会关系呢?
本地人,去年刚和丈夫张明结婚。王强翻动资料,张明在老码头餐厅当厨师,同事反映他性格内向,但手艺很好。夫妻俩在邻里间口碑不错,没听说和谁结怨。
钱大龙接过话茬:我们排查了三亚街其他四家花店,都是年轻人经营。虽然存在竞争,但几家店主经常互相调货,关系反而很好。
他调出几张监控截图,案发前一小时,隔壁奶茶店的摄像头拍到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花店门口徘徊。
赵敏突然起身“等等,把照片放大”
模糊的画面中,一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正低头看手机,帽檐压得很低。但是后脖子上凸起的一块包很让人怀疑。
赵队,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宋一雄快步走进办公室,将一份资料递到赵敏面前,陆昊,27岁,前科累累——小偷小摸进去过七八回,最严重的一次是2014年涉嫌拐卖儿童,结果还没出小区就被见义勇为的邻居揍进了医院。
赵敏接过资料,目光扫过档案照片——一个面容阴鸷的年轻男子,后颈处明显凸起一块骨头,像某种畸变的标识。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呵,还是个经验丰富的惯犯。手指轻叩桌面,但为什么要把玫瑰花放在死者身上?这不符合他以往的作案风格。
会议室里一时陷入沉默。
宋菲说“赵队,我最近跟林警官学了几招,不知道能不用的上”
“你说”赵敏好奇的看着她能和林烨学了什么,
宋菲沉默了一会才开口(Signature)很多连环杀手都会在现场留下独特物品,就像...她翻开平板电脑调出几个案例,美国1988年的银针杀手,英国1994年的手帕狂魔,都会在被害人身上放置特定物品。这不仅是身份标识,更是一种...她顿了顿,扭曲的自我实现。
赵敏眯起眼睛:你是说,陆昊在刻意塑造一个玫瑰杀手的形象?她拿起现场照片,那朵沾着血迹的玫瑰在黑白影像中显得格外刺目。
非常可能。宋菲点头,指尖划过平板上的犯罪心理学分析图表,从犯罪升级理论看,小偷小摸发展到拐卖儿童,再到现在可能的谋杀,他的犯罪欲望在不断膨胀。这朵玫瑰...她放大现场照片,很可能是他向更高级别罪犯转型的宣言。
“有意思,和林警官学习的不错”赵敏欣慰的看了看宋菲一眼
很快赵敏就把人都给散了出去,他得吃,他得喝,所以小吃店和小饭馆很可能成为他的首要落脚点,很快一些小饭店周围出现便衣刑警。
以及一些小旅店也给老板发了陆昊的照片,只要出现警民联手就一定可以抓住他,同时也摸排了一些出租屋,明天就是元旦了,也防止陆昊再次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