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患还是被捅了出来,不仅民间议论纷纷,就连几百年不上朝的武慕侯都穿上朝服,摇着轮椅,在高堂上痛骂百官,捎带着连胤帝也一起骂了。
胤帝虽生气,却也只能好言好语将他送回去。
原因无他,武慕侯乃文成公竺大人的首席关门弟子,是天下学子的榜样,更有凭一己之力舌战群儒,力保三城的战绩在前,谁敢顶嘴,定会被骂的狗血淋头,自取其辱。
胤帝发了罪己诏,又着户部准备好赈灾粮草,但是谁去,成了一个大问题。
太子还在面壁思过,二皇子还在禁足,三皇子还在游山玩水,四皇子还在云麓书院。
何况此行凶险,不但要面对流民匪寇,还要面对疾病瘟疫,稍不注意就没了小命。
众官员虽然想让自家子弟立功,但立功和送命,他们还是分的清的。
朝臣商议一早上,最后一致将目光放到竺赫身上。
“竺公子少年英才智勇双全,实乃不二人选。”
“竺公子聪敏伶俐,学富五车,定然能胜任。”
“竺公子博览群书,才思敏捷……”
“竺公子……”
一群人绞尽脑汁把竺赫从头到脚夸了一遍,武慕侯见状又把这群软骨头骂了一遍。
虽然他极力反对,但任命诏书还是从御书房送了出去。
太后还没来得及替他求情,竺赫就被打包送上了马车,顺道“贴心”地捎上蔚隅。
“唔……唔唔……”
被五花大绑的竺赫费力挣扎,然而无甚卵用。
“夫人,请……”
蔚隅被御前侍卫恭恭敬敬请上马车,与狼狈的竺赫形成鲜明对比。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那地方是你能去的吗?又脏又乱……”
竺赫被解开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刘公公商量:“刘总管~你去跟陛下说,我愿意去,蔚隅留在京城就行。”
“竺公子,您和夫人新婚燕尔,为免两地分居思念成疾,陛下特许夫人与您一同前往。”
“啪……”
竺赫关上窗,捂着耳朵靠在车壁上。
蔚隅掩唇轻笑。
“你还笑!本来身子就弱,还要四处奔波,听说那地方都有瘟疫了,你去那里万一不小心有个好歹……”
蔚隅被他唠叨得耳朵疼,悄悄搓了搓手,趁他不备将他点穴定住,捎带手点了哑穴。
果然,人是要终身学习的,这不,从兰盛那儿学的就派上用场了。
竺赫瞪大眼睛,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这对吗?
这不对吧!
“别看,再看给你扎瘫痪。”
蔚隅慢条斯理擦了擦手,左手捡了一块点心慢慢品尝,右手极其自然地翻出竺赫的话本,靠在竺赫硬邦邦的肌肉上,怡然自得地享受着悠闲的午后时光。
珍藏的话本被人翻看,动弹不得的身体成了人肉靠垫,竺赫挣扎了一番,用内力冲开穴道,单手将蔚隅压在腿上制住。
“你这招哪里学来的?”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脖子上的力道不大,蔚隅干脆躺在竺赫腿上,得寸进尺地道:“来,帮我揉揉肩。”
“蔚隅!”竺赫骤然拔高声音,“你不要得寸进尺!”
“嗯?”蔚隅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声音放得极低:“要不是肚子实在疼得难受,谁想躺着呢……”
“你肚子疼为什么要揉肩?”竺赫这次反应过来了,“骗子!”
“因为腹痛,我不得不卧床修养,是以骨酸腿软,你且说与你有没有关系?”
“这么久了,你还未痊愈?”
竺赫纳闷,,竺赫不解,他也没用力啊。
“我身弱……”蔚隅掩唇轻咳,眼角泛着薄红,五分委屈五分羞涩,轻轻拉着他的手放在腹部,软软地道:“若夫君不信,可自行查验。”
“别乱叫!”竺赫被他一声“夫君”叫的起鸡皮疙瘩,耳垂却红得跟滴血似的,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咳,下不为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竺赫似乎在有意无意向他输送内力,似乎在探查什么。
“你可习过武?”
“不曾。”蔚隅睁开眼,正色道:“六艺只学了礼、乐、书、数。”
“不会骑马?”竺赫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了然,“你这身子确实不适合骑马。”
“兰盛也到了池州,到时候让他再给你诊诊脉……”
“没用的。”蔚隅摇摇头,“母亲早些年也带我遍访名医,毫无起色。”
谁不想要一副健康的躯体呢?
蔚隅不再说话,在心底默默盘算着。
一路上两人相处的还算和谐,当然,是蔚隅单方面觉得,毕竟竺赫虽然脾气火爆了点,但胜在脸好看,身材好,看着那张比京城第一男花魁还绝色的脸,蔚隅都能多吃两碗饭。
竺赫则气的牙痒痒,骂也骂不过,怼也怼不过,说话声音大些就要被喂泻药,又怕伤了他不敢动手,只能鼓着脸让蔚隅上下其手。
池州五郡已被水淹了四郡,只剩漾郡内地势稍高的屹城。
自从进入池州境内,蔚隅敏锐地察觉了竺赫的变化,以往活泼的少年靠在窗边,偶尔撩起帘子往外看几眼,又似乎被阳光烫伤了似的快速落下帘子。
就连蔚隅逗他,他都没有太大反应,恹恹的,活像一只生病的小狗。
蔚隅怀疑他染了什么疾病,每天晚上都趁他睡着悄悄给他把了脉,却没有任何问题。
此刻,恹巴巴的小狗大半个身子趴在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香炉里的香灰。
“四城的流民似乎都聚集到屹城了。”
“嗯……”
蔚隅刚掀开车窗的帘子,一个人影便扑上来抓住他的手往外扯,朝着他的胳膊,张嘴便咬。
“松口!松口!”
竺赫扑上来,抓着那人的头发使劲往后扯,一旁的幽一见状,拔出刀便砍断了那人的手。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鲜血大部分溅到车厢上。
蔚隅脸上也被溅了几滴,顺着脸颊从下巴滑落,在苍白的脸上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传令下去,除押运官员外,任何人不得靠近粮草,违者就地斩杀。”
那人似乎把蔚隅当做了食物,没留一点力气,被咬的地方血肉模糊,像被从正中间揉皱的白纸。
如果没有被及时制止,恐怕还真能让那人的咬了一块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