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公子有消息了。”
一大早，幽二便举着一张纸条跑进善堂。
蔚隅掀起眼皮扫了一眼，换了个方向继续补觉，像一只困顿的猫儿。
“晏昱救出来了，玄麟寨的匪寇也被围剿干净了。”见蔚隅对此丝毫提不起兴趣，幽二眼珠子转了转，换上悲伤的表情，“但是公子受了很重的伤。”
案上的人动了动，猫儿抬起了一只耳朵。
“公子好可怜啊，身上没有药，还发着热，伤口还发炎了……”
幽二一边假装抹眼泪，一边偷偷观察蔚隅的反应。
蔚隅捶着肩膀，直起身，“派幽五给他送点药去。”
“五哥和小九去打探屹城的消息了，十一要帮忙照顾病人。”
“那就让他自生自灭去吧。”蔚隅抻了抻腰，拿起蒲扇做到药炉边，对呆若木鸡的幽二招招手：“你也别闲着，该搭把手就搭把手。”
“可是公子……”
“你要想去找他，自己去就行。”
“我去帮忙。”
蔚隅懒得管他去帮谁的忙，靠着柱子睡了一上午，醒来后吃了点东西便去找兰盛。
“轻症病人都好的差不多了，情况严重的那些……唉……”
兰盛叹了口气，病到那种程度，多活一天都是煎熬。
“听天由命吧，不是也有挺过来的吗？”
即便看惯了生死，竺赫难免为死去的人心痛，若非官府有意隐瞒，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兰盛仍旧叹息，每日都有人死去，每时都能听见哭声，这里已经成了炼狱，活人的炼狱。
“你俩干嘛呢？来帮忙，搭把手！”
洛燎和几个人抬着担架，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人。
“这是……”
“哎，别说了，我和清清进山采药，在路边捡到这人……”
“幽一？”
“老大？”
蔚隅和幽二同时出声，幽二丢下扛着的人，几步跑到担架边。
“老大，老大你怎么了？”
“别摇了，再摇脑浆都晃匀了。”蔚隅拉住幽二，“先把他带过去。”
“老大……”幽二抓住蔚隅的袖子，“公子，公子你一定要救他。”
幽一的伤势很重，箭离心脏只有三寸，右腿整条腿都被包起来，几乎察觉不到气息，只有缓慢跳动的脉搏证明他还活着。
“我简单给他处理了一下……哎呀，怎么还在出血？”洛燎上前拉住蔚隅，“你待会儿可别被吓到。”
“又不是没见过。”
蔚隅剪开被血粘在腿上的衣服，眼前的场景让人后背发凉。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贯穿整条腿，像条蜿蜒狰狞的血龙。
“我先替他扎针护住心脉。”蔚隅动了动右腿，吩咐道：“幽二，去准备止血药，热水，酒，还有针线，师兄，你帮我固定住他的腿，予舒兄，你来取箭。”
幽二很快就把东西拿来，又跑去烧热水。
蔚隅深吸一口气，穿针引线，缝合着伤口，兰盛满脸凝重，拿着匕首一点点挖着陷入体内的箭。
几人从艳阳高照忙活到深更半夜，总算把人救了回来。
洛燎抬手抹掉汗水，长舒了口气，“可算救回来了，这小子命真大。”
“的确，命不该绝。”
兰盛的心情没有他那么放松，盯着箭头发呆。
这箭形状很特别，顶端像一朵绽放的五瓣莲，每一片花瓣上都带着无数小倒勾，一旦嵌入皮肉，若强行拔出，不但会带走一大块皮肉，还会造成很多细小的伤口，难以止血。
“予舒兄。”蔚隅给幽一诊了脉，走到兰盛身边，“这是？”
“莲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幽二夺过箭头，解释道：“这是一种专门用于小型连弩的箭，幽云卫每人都有。”
“会不会是这家伙自己玩连弩，不小心打到了自己？”
“怎么可能，连弩装在手臂上，通过中指控制机关发射箭矢。”幽二做了演示，“而且发射机关都是单向的，取下连弩也用不了。”
“那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咯？”洛燎竖起大拇指，“够狠。”
“不可能！幽云卫自小同吃同住，化成灰都不会看错自己人。”
“许是有人仿造了你们的东西，你仔细看看。”
“六子最了解暗器，莲杀就是他和公子一起做的。”幽二越想越心惊，“老大受伤了，那公子岂不是……”
老大武功那么好，都伤得这么重，公子……岂不是……
幽二不敢继续往下想，在心里不断祈祷竺赫平安无事。
“别太悲观，你家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蔚隅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心里补了一句：“何况祸害遗万年。”
“我试试联系六子……”
“你和十一去附近山里找找。”
“好……”
话音未落，善堂的大门便被踹开，整齐的脚步声很快停下，一匹马出现在视野里。
“蔚隅在哪？”骑在马上的人扫视了一圈，凤眸最后定格在蔚隅身上，“你就是蔚隅？”
“我是。”洛燎上前一步，将蔚隅拦在身后，朗声开口：“敢问阁下是？”
“?州太守之子，柳鸣。”柳鸣的目光越过洛燎，直勾勾看着他身后的蔚隅，“久仰夫人大名，特于明日在屹城设下小宴，还望夫人赏光。”
“我与你并不相熟。”蔚隅轻轻拍了拍洛燎的肩膀，直视着柳鸣，“明日之宴，恕难从命。”
“你有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柳鸣将一个东西扔在蔚隅脚边，长枪一一在几人眼前略过，指向角落里的病人。
见蔚隅皱眉，柳鸣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心满意足地收起枪，调转马头，对手下道：“走。”
“跋扈，飞扬跋扈！他也太嚣张了！”
洛燎跳脚，恨不得跳起来踢柳鸣马腿。
他堂堂西南王世子，竟然被一个不知道哪个犄角旮瘩冒出来的蠢货无视了！
“这是赫儿的玉佩，怎么会在他手上？”兰盛捡起地上的双雁碧玉佩，“这东西是他娘亲留给他遗物。”
“难道是柳鸣和竺公子起了冲突？”沈澄摸着下巴道：“不对啊，竺公子进山是为了救逸煊和晏公子，柳鸣进山是为了剿匪……”
“如今只有等幽一醒来，我们才能知道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蔚隅扫了眼玉佩，伸出手，“可以给我看看吗？”
“给。”兰盛将玉佩递给蔚隅，解释道：“这双雁佩是用一整块上好的碧玉所雕刻，两只大雁可以拆开佩戴，也可以合二为一。”说完，又疑惑道：“赫儿不是说另一半丢了吗？他什么时候找到的？”
“先别管这劳什子玉佩了，那宴席明摆着是鸿门宴，小隅儿你可不能去。”
洛燎看着玉佩，眼睛都直了。
玉质温润，清澈透亮，肯定是个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洛兄说的对，我也不赞成你去。”
沈澄满脸担忧，那家伙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好人，还用普通百姓的性命威胁，当真卑鄙无耻下流。
“水来土掩。”蔚隅将玉佩递给兰盛，眼中浮现一丝坚定，“这鸿门宴，我去定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倒要看看，这柳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