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深夜。
当秦风将那份由无数最底层的“神经末梢”所汇集而来的最终情报呈到顾晏面前时,那个已经在御书房里站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如同一尊冰雕般的男人终于动了。
“城东,断魂崖,废弃义庄。”
秦风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紧张和奔波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苏晴姑娘的推测完全吻合,我们的人已经在周围发现了极其可疑的痕迹。陛下,是否即刻派兵进行围剿?”
“围剿?”
顾晏缓缓地转过身,他看着地图上那个被苏晴用朱笔圈出来的血红色圆圈,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没有任何笑意的森冷弧度。
“不。”
“为什么要围剿?”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客观事实。
“猎物已经自己乖乖地钻进了笼子。一个优秀的猎人现在要做的,不是冲进去把它吓得到处乱窜,而是应该安安静静地关上笼门,然后再好整以暇地欣赏它在绝望中垂死挣扎的……丑陋模样。”
秦风浑身一凛,瞬间就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
——陛下不想强攻。
——他要将计就计!
——他要在那个蠢货自以为掌控了一切的最终决战地点,为他准备一场盛大的、绝对无法逃脱的……葬礼!
顾晏没有立刻行动。
他在等。
他在等赵天自己从那个他自以为安全的“老鼠洞”里爬出来,然后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进他为他精心设下的、位于断魂崖的……最终陷阱。
他要的不是一场可能会伤及林予的混乱营救,而是一场万无一失的、绝对的、碾压式的……胜利,和一场最完美的……处刑。
“传朕旨意。”
顾晏走到那张巨大的军事布防图前,他那双已经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眸子里,此刻却是一片冰冷的、可怕的算计。
“命羽林卫统领李将军亲率三千精兵,即刻封锁所有从义庄通往断魂崖的……道路。”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那几条蜿蜒曲折的山路上缓缓划过,像是在画着死神的行进路线。
“记住。”
他抬起眼看着秦风,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
“围而不攻。”
“朕要让他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
“朕要让他顺顺利利地把他自己和朕的皇后一起带到那个他为自己选好的……坟墓里。”
“路上任何胆敢惊扰到他‘好梦’的人——杀无赦。”
“遵旨!”
秦风领命,转身就要退下。
“等等。”
顾晏又叫住了他。
“还有一件事。”
他从身后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沉甸甸的铁盒。
“把这个交给朕亲手训练的那支……‘影卫’。”
“让他们在今夜子时之前赶到断魂崖。”
“朕要他们像幽灵一样,潜伏在断魂崖的东西两侧绝壁之上。”
“朕要一百名最顶尖的神射手。”
“朕要他们的每一支箭都淬上从西域快马加鞭送来的、最烈的、见血封喉的……‘七步倒’。”
“朕要那个杂碎,在朕的皇后回到朕怀里的那一瞬间,就被射成一个连他亲娘都认不出来的……刺猬。”
他的声音很平静,可那平静的语调之下所蕴含的那种毁天灭地的疯狂杀意,却让身经百战的秦风都忍不住从心底升起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他知道,赵天完了,他惹了一个最不该惹的……疯子。
一个周密到令人发指的、堪称“绝杀”的陷阱,就这么在顾晏那冷静到可怕的命令下,悄无声息地张开了。
……
夜更深了。
断魂崖。
这个因地势险峻、常年有失足之人坠崖身亡而得名的不祥之地,今夜显得格外的……阴森。
悬崖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翻滚的云海,崖壁之上是被夜风吹得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嶙峋怪石。
一百道黑色的、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最矫健的猎豹,又如同没有实体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那近乎垂直的陡峭绝壁。
他们每一个人都背着一把用天外陨铁打造的、劲道足以射穿三层铠甲的……强弩,腰间的箭囊里每一支乌黑的弩箭都在月光下闪烁着幽蓝色的诡异光芒。
他们是“影卫”,是顾晏手中最锋利的、也是最不为人知的……刀,是只听命于他一人、随时可以为他献出生命的……死士。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各自寻找好了最刁钻的、最致命的射击角度,然后便如同一尊尊没有生命的雕像般静静地潜伏了下来。
他们在等。
等明日午时,等他们的王一声令下,然后将那个胆敢触碰了“逆鳞”的愚蠢猎物,用一场最盛大的、最密集的、铺天盖地的箭雨,送入无边的地狱。
这场对决在开始前其实就已经结束了。
那个还躲在义庄里做着“同归于尽”美梦的赵天根本就不知道,他自己亲手选择的那个所谓的“决战之地”,早就已经变成了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插翅难飞的……
——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