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怀瑾望着姐姐清亮坚定的眼睛,那些深刻的道理,仿佛化作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怯懦与不安。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底透出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姐姐,我懂了!身正不怕影子斜!”
“好。”阮雪蘅欣慰一笑,不再牵着他,而是与他并肩而行。
“走吧,”她道,“咱们现在就去瑞鹤堂,让某些人好好看看,这歪门邪道,终究是要用血来还的!”
姐弟二人,如两柄出鞘的利剑,朝着瑞鹤堂的方向走去。
阮雪蘅刚踏过门槛,便感到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堂上正中,阮老夫人端坐于太师椅上,平日里用来捻转静心的鎏金佛珠,此刻被她攥在发白的手心。
阮令仪站在一旁,眼底藏着一丝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左下首,阮临舟与江氏正襟危坐,江氏端着茶碗,一副纯看戏的模样。阮临渊则如往常一般,局促地缩在角落,头垂得低低的。
堂中地面上,跪着被拖行得狼狈不堪的脱嬷嬷。她一见阮雪蘅进来,浑浊的双眼骤然迸发出怨毒的光,手脚并用扑上前,尖利的指甲直冲阮雪蘅的裙摆抓去。
“大姑娘!你毁我清誉,害我至此!我跟你拼了!”
“放肆!”不等她碰到衣角,一个瘦弱的身影却闪电般挡在了阮雪蘅面前!
是阮怀瑾!
他张开双臂,用自己尚还单薄的身体死死护住姐姐,小脸因愤怒和激动而涨红,对着扑来的恶奴厉声喝道:“不许碰我姐姐!”
脱嬷嬷一愣,随即被赶上来的青黛一脚踹开。
“孽障!”阮老夫人见人到齐,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案,桌上的茶碗随之重重一跳,“阮雪蘅!你不仅当众殴打府中老人,还纵容你弟弟冲撞长辈,目无尊卑!还不给我跪下!”
阮雪蘅将弟弟拉到身后,脊背挺得笔直,非但没有半分要跪下的意思,反而迎上阮老夫人盛怒的目光,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祖母,您哪只眼睛看到我弟弟冲撞‘长辈’了?我只看到他拦住了一条想咬人的疯狗!至于您口中的‘老人’,可是指那位每日给我弟弟灌砒霜的‘好嬷嬷’?”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阮令仪最先反应过来,她忙上前,摆出一副温和劝解的姿态:“蘅儿,话可不能乱说。脱嬷嬷……”
“姑母!”阮雪蘅猛地打断她,声音如刀,直刺心肺,“您这么急着为她辩解,是怕她把您给供出来吗?还是说,这毒药本就是您授意的,好让我弟弟早点死了,你好名正言顺地霸占我母亲剩下的嫁妆?!”
“你……你血口喷人!”阮令仪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嗤——”一直作壁上观的江氏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
她慢悠悠地放下茶碗,用帕子按了按嘴角,阴阳怪气道:“哎哟,大侄女这话可不能乱说。姑姐怎么会觊觎嫂子的嫁妆呢?不过是‘代为保管’嘛!保管到手镯戴在了自家女儿手上,保管到念珠摆在了自己房里,再保管到……侄儿的药碗里,这保管得可真是尽心尽力啊!”
阮令仪被堵得一口气上不来,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
阮老夫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手中的佛珠被她拍得“啪”一声脆响,怒斥道:“阮雪蘅!没有证据,休得在此疯言疯语!”
“证据?”阮雪蘅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直接扔到了堂中央,
“祖母息怒。这是今日脱嬷嬷送来的汤药,我特意留了半碗。府医就在门外候着,您让他当场验!我倒要看看,这穿肠烂肚的砒霜,算不算证据!”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跪在地上的脱嬷嬷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原本的哭嚎变成了真正的恐惧,她连连磕头,地板被撞得“咚咚”作响:“老奴没有!老奴冤枉啊!是大姑娘……是大姑娘栽赃陷害!”
阮怀瑾站在姐姐身侧,小小的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看着脱嬷嬷那张丑恶的嘴脸,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原来人心可以险恶至此。
阮雪蘅无视脱嬷嬷的垂死挣扎,只对着门外扬声道:“请府医进来!”
府医验毒过程如前世一般无二,当他颤抖着说出“确含砒霜”四个字时,阮老夫人的脸色已经不是铁青,而是死灰。
“这可就不是小事了!”江氏立刻站起身,脸上再无笑意,满是严肃,“刁奴谋害主子,按大周律法,主犯凌迟,从犯绞杀,知情不报者杖毙!此事必须报官,请顺天府尹来亲自审理,否则我阮家百年清誉,将毁于一旦!”
“报官”二字,像催命符一样,让脱嬷嬷和阮令仪母女同时抖了一下。
脱嬷嬷彻底崩溃了,瘫软在地,身下一片湿热,腥臊味瞬间弥漫开来。
阮雪蘅见时机已到,缓缓走到脱嬷嬷面前,蹲下身,声音轻柔得如同鬼魅:“嬷嬷,你看,你已经是个废人了。现在说出主谋,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若是不说……”
她顿了顿,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瓷片,在那老虔婆的脸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我就把你舌头割了,手脚砍了,做成人彘。你猜,你那好主子,会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住口!”阮令仪尖叫出声,神色慌乱地指着脱嬷嬷,“母亲!定是这老奴自己鬼迷心窍……家丑不可外扬,报官万万不可啊!”
阮老夫人何等精明,看着女儿这副失态的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一股又气又急的火直冲头顶,却只能强行压下,保全家族颜面是第一位的。
她正要开口和稀泥,却见阮雪蘅猛地站起身,看也不看她,径直朝瑞鹤堂外走去!
“你要去做什么!”阮老夫人惊怒交加。
阮雪蘅脚步一顿,回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祖母不想报官,孙女想啊。毒杀太学学子,可是等同于谋逆的大罪。我想顺天府尹和圣上,都会对我们阮家的‘好家风’很感兴趣。”
“你说什么?!”阮老夫人猛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