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几乎凝固的、充满了震撼与八卦的空气中,陆屿川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的人。
他无视了周围所有呆若木鸡的脸庞,无视了那些投射过来的、混杂着各种复杂情绪的目光。
他的眼里,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个还把脸埋在他怀里,羞得连耳朵尖都变成了粉红色的小家伙。
他伸出手,轻轻地、安抚性地拍了拍江年的后背,然后又帮他理了理额前被风吹乱的几缕银色碎发。
动作温柔,神态自然,仿佛他们此刻不是身处一场惊天大瓜的爆炸中心,而是在自家静谧的后院里。
他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周围这一片狼藉的景象——摔碎的桌子,散落的点心,以及那几个还保持着石化状态、表情管理彻底失控的“男嘉宾”。
陆屿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不屑,而是一种……类似于“好好的下午茶被一群苍蝇给毁了”的、淡淡的嫌弃。
然后他低下头,用一种只有江年才能听清的、温和得能掐出水来的声音说:
“这里太吵了,点心都凉了,我们回家吃。”
这句话就像一句拥有神奇魔力的咒语。
它瞬间就将这场充满了背叛、谎言和当众社死的修罗场给解构成了一件“影响我们吃点心”的、无聊的小事。
什么鱼塘爆炸?什么当众对峙?
都没有家里的点心重要。
格局,高下立判。
江年还处于大脑一片空白的宕机状态,听到哥哥的话,只是下意识地、懵懵懂懂地“嗯”了一声。
陆屿川便不再多言。
他站起身,极其自然地牵起了江年还捏着半块桂花糕的手,拉着他转身就走。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从容镇定。
而挡在他们面前的那些围观弟子们,像是摩西面前的红海一样,下意识地、自动地,向两边退开,为他们让出了一条通路。
没有人敢出声,没有人敢阻拦。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送着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牵着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在众人复杂的注视下,从容不迫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们就像是来电影院看了一场烂片,看到一半觉得无聊,便提前退场的情侣,对身后那即将迎来的、乱七八糟的大结局,没有丝毫的留恋。
直到那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水榭的尽头。
那股笼罩在全场之上的无形强大气场才缓缓散去。
“呼……”
不知是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整个听风水榭,像是重新恢复了信号一样,瞬间炸开了锅!
窃窃私语声,倒吸凉气声,此起彼伏。
但已经没有人再去关注那三个还愣在原地的“受害者”,更没有人去看那个脸色惨白如纸、摇摇欲坠的林菲菲了。
所有人的议论焦点,都变成了——
“天啊……我刚才没看错吧?陆师兄他……”
“他把江年嘴角的点心屑……吃了?!”
“他们……他们真的是兄弟吗?我怎么觉得……”
“嘘!你不要命啦!但……我也觉得不像……”
风暴的中心已经彻底转移。
林菲菲苦心经营、最终引爆的这场大戏,最终却沦为了给别人做嫁衣的、可笑的背景板。
她和她的鱼都成了衬托那对“兄弟”惊世骇俗的亲密关系的,最佳工具人。
这比当众扇她几十个耳光,还要让她感到屈辱和难堪。
这就是彻彻底底的社会性死亡。
角落里。
齐飞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发出一声满足的、悠长的叹息,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仿佛身体被掏空。
“嗝……”他打了个饱嗝,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感慨道,“今天这瓜,吃得实在是……太撑了。”
苏杭默默地收起了还在录制的留影石,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类似于“心满意足”的表情。
他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总结道:“完美。从事件的爆发、升级、转折到收尾,简直是一场教科书级别的舆论操控和社死打击。今天的素材,够我写三篇论文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专业人士”的惺惺相惜。
然后他们极其默契地开始收拾桌上的瓜子壳和点心盘。
动作麻利,悄无声息。
就好像两个专业的战地记者,在完美地记录下了一场史诗级的战役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只留下身后那一片狼藉,一地鸡毛,和那个彻底沦为全宗门笑柄的、可怜的穿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