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绝对占有的、充满了掌控意味的姿态。
江年的大脑在经历了长达数秒的空白之后，终于迟钝地意识到……
完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江年被死死地困在墙壁和陆屿川之间，被迫仰着头，傻傻地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映着自己惊慌失措影子的深邃眼眸。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不争气的心脏“咚、咚、咚”地疯狂擂鼓，声音大得快要震破他自己的耳膜。
大脑里更是一片空白，像是被刚才那个“是”字给彻底清空了缓存，什么都无法思考，只能被动地接收着眼前的一切信息。
比如，陆屿川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雪松气息正铺天盖地地将他包裹，让他无处可逃。
比如，陆屿川温热的呼吸正轻轻地喷洒在他脸颊上，带来一阵阵让他战栗的酥麻痒意。
再比如，他那低沉悦耳、带着一丝微哑的嗓音又一次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我喜欢你。”
这一次，不再是那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单音节，而是完完整整的、清晰无比的三个字。
陆屿川又朝着他缓缓逼近了一些。
两人的鼻尖几乎快要碰到一起。
他能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清晰地看到自己此刻呆滞又涨红了脸的蠢样。
陆屿川的目光专注而滚烫，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融化在这片视线里。
他看着他，又一字一句地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从你还是一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往我怀里钻的小奶猫开始……”
“……就喜欢了。”
这句话明明说得很轻。
轻得像一片羽毛，悠悠地飘落。
却又重得像一座山，轰然倒塌，狠狠地砸在了江年的心上，将他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认知、所有的伪装都砸得粉碎。
从……从他还是小奶猫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那是他刚刚被捡回来，连化形都不稳定，懵懵懂懂，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
那是他冷了、饿了、怕了，都只会“咪呜咪呜”地叫着，拼命往这个少年怀里拱的时候。
从那么早的时候……哥哥就……
这个认知比刚才那个“是”字、比那句“我喜欢你”，带来的冲击力要强大千万倍。
江年感觉自己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像是被电流窜过一样，瞬间麻了。
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大脑彻底停止了运转，一片空白，连自己身在何处都快要忘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张放大了的、俊美得让人心惊的脸。
只剩下那双深邃得仿佛藏着整片星空的眼睛。
也只剩下那句像是带着魔咒一般，在他耳边、在他脑海里、在他心上不断回响、不断盘旋的话。
——“从你还是一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往我怀里钻的小奶猫开始，就喜欢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拉长。
江年就那么傻傻地被陆屿川困在怀里，大脑里反复回荡着那句魔音贯耳的“小奶猫告白”，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灵魂出窍、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扔进了沸水里的小汤圆，从里到外都被烫得熟透了，软成了一滩。
陆屿川就那么安静地、极具耐心地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消化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直到江年那双漂亮的银色眼眸里，焦距才总算慢慢地重新凝聚了起来。
看着怀里的小猫终于有了一点“活过来”的迹象，陆屿川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一些。
他缓缓地又逼近了一点。
温热的嘴唇几乎是擦着江年那已经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廓，轻轻地用一种充满了蛊惑的气声般的嗓音，低声问道：
“所以，年年……”
温热的气息伴随着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精准无误地窜进了江年的耳朵里，让他不受控制地激起了一阵细密的战栗。
他听见陆屿川问：
“你呢？”
“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的答案？
江年被他撩拨得浑身发软，整个人几乎快要站不住，只能靠着身后冰冷的墙壁和身前温热的胸膛勉强支撑着自己。
他的大脑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又一次陷入了混乱的空白状态。
说啊！快说啊！
他内心的小人在疯狂地呐喊。
说“我也喜欢你”啊！
这有什么难的！
可是他的嘴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黏住了一样怎么也张不开，喉咙里也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害羞、紧张、不知所措……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像潮水一样将他瞬间淹没。
他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怎么办？怎么办？
在极度的慌乱之下，江年做出了一个最符合他此刻心境、也最符合他动物本能的动作。
他放弃了思考，放弃了挣扎，像一只鸵鸟一样，猛地就把自己那张已经烫得可以煎鸡蛋的脸，深深地整个埋进了陆屿川的颈窝里。
眼不见为净！
只要我看不见你，你就看不见我脸红的样子！
只要我把自己藏起来，这个问题就不存在！
这是一种充满了消极抵抗意味的纯粹的逃避行为。
然而，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他把脸埋进陆屿川颈窝的那一刻，他那条因为紧张和激动一直僵直地竖在身后的白色猫尾巴，却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悄悄地、不受控制地动了。
那条毛茸茸的长尾巴先是试探性地、轻轻地碰了碰陆屿川垂在身侧的那只空闲的手。
在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后它没有退缩，反而像是受到了鼓励一般，缓缓地、用一种带着讨好和依恋的姿态，一圈一圈地缠上了陆屿川的手腕。
最后，尾巴尖还俏皮地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
这是一个无声的、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加清晰、更加诚实的回答。
嘴巴可以说谎，眼神可以躲闪，但猫科动物那条连接着本能与情绪的尾巴却永远不会。
它代表着——
我愿意，我接受，我把自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