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御阳,” 她开口时,声音像雪山融冰,“你师叔当年被我断去一臂时,可曾教过你,欺负小姑娘不算英雄?”
严慕寒猛然抬头,手中绝爱剑 “当啷” 落地。
这声音,是她在剑阁听了十年的晨钟 —— 春秋殿 “欲灭剑” 剑主郭君铱,那个传说中比冰雪更冷的女子,此刻正踏碎风雪而来,袖口冰晶纹路随呼吸明灭,像握着重生的希望。
苏御阳的剑尖终于颤抖。
他认得那冰晶玉佩,更认得对方袖口暗纹 —— 那是春秋殿尊者独有的 “寒江冰绡”,当年他师叔在这纹路下断了左臂,如今这抹幽蓝,正悬在他头顶,像悬而未落的死神之镰。
风雪再起时,郭君铱已踏破屋顶跃入,冰晶玉佩划过半空,竟在室内凝成一道冰墙,将张艺雅从苏御阳手中生生隔开。
她指尖掠过张艺雅被绑的绳索,冰气所及之处,麻绳瞬间脆如琉璃,簌簌而落。
郭君铱上下打量了一下张艺雅,指尖轻轻拂过她被冻得发红的脸颊,唇角微扬,眼底泛起一丝罕见的柔和:“倒是生得比画像上还要水灵。” 语气虽淡,却似腊月里难得的暖阳,“别怕,姐姐为你报仇。”
说着,指尖划过张艺雅颈间血痕,冰绡袖口无风自动,暗纹如活物般流转。
张艺雅愣在原地,脸颊微微发红。
她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子,却从对方指尖传来的暖意中,莫名感受到一种被珍视的安心 —— 像被寒冬里的炉火温柔包裹,明明周身冰寒,心底却腾起热意。
袁一平汗水湿透了后背,悄悄对一旁的杨贵州耳语:“这…… 这是谁……”
杨贵州喉结滚动,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传闻春秋殿除了殿主,最强的不是副殿主也不是四大阁主,而是两大尊者…… 一男一女,武功绝不在李俊儒之下…… 而她是女人……”
袁一平瞳孔骤缩:“你是说她就是昔日华山论剑,十九岁斩阴阳道太上长老一臂,三招败少林慧远大师,一己之力诛杀七毒邪子的…… 欲灭尊者郭君铱……”
杨贵州擦了把冷汗,颤抖着点头:“恐怕是了。”
严慕寒终于按捺不住,小声叫道:“郭姐姐……”
声音里带着数年未见的哽咽。
蒲红羽亦垂首抱拳:“见过郭师姐。”
郭君铱转身,眼底寒霜尽褪,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红羽,长英俊了啊。”
难得一见的调侃让蒲红羽耳尖发红,竟一时语塞。
她又走到严慕寒身边,指尖掠过对方肩头血痕,声音轻了几分:“几年不见,慕寒还是这么逞强。”
严慕寒的眼眶已泛起雾气,郭君铱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动作熟稔得仿佛昨日还在剑阁教她练剑。
忽的,她目光落在张艺雅脖颈处的血痕,柔声问道:“他用的哪只手伤你?”
张艺雅下意识看向苏御阳的右手。
寒光闪过,血珠尚未滴落,苏御阳已惨叫着跪倒在地 —— 他握剑的右臂已齐肘而断,欲灭剑仍稳稳插在鞘中,仿佛从未出鞘。
冰晶在断肢处凝结,竟让鲜血迟了三息才涌出。
杨贵州和袁一平两股战战,忽然脚下蔓延开黄色液体 —— 竟是被吓破了胆。
郭君铱闻到异味,眉头微蹙,指尖寒光再闪,两人脖颈同时浮现寸许剑痕,双眼圆睁却再无声息。
“到你了。” 她转身望向苏御阳,声音冷得能冻碎月光。
苏御阳毛骨悚然,冷汗混着血渍滴落:“你们不能杀我!我不想来的,是别人逼我来的!”
蒲红羽冷声追问:“谁逼你的?”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夜鸦般悬在窗外,黑袍翻卷间不见面容,只余袖口绣着半朵血玫瑰。
郭君铱凝视着黑袍人,忽然转身对严慕寒道:“你们照顾好她。”
语毕,足尖轻点冰墙,整个人如冰晶凝成的鸿雁,翩然跃出破洞。
众人的目光随她落在雪野中。
黑袍人抬手,掌心翻涌着与郭君铱冰晶截然相反的黑雾,两种气息相撞,竟在半空激起十二道冰棱与十二道黑羽,如星轨般交错炸裂。
两人身形快如光影,只余冰晶碎响与黑雾嘶鸣,眨眼间已缠斗至百丈外的松林,枝头积雪轰然崩塌,却连衣角都看不清。
苏御阳趁机从屋顶破洞逃窜,严慕寒与蒲红羽却半步未动 —— 他们深知,此刻天下能让郭君铱认真出手的人,纵有十个苏御阳,也不过是雪地上的蝼蚁。
半个时辰后,风雪骤停。
郭君铱踏雪而归,袖口冰晶纹路略显暗淡,却仍腰背挺直如松。
“郭姐姐,你怎么样了?” 严慕寒急忙迎上。
她拂了拂袖口积雪,语气轻描淡写:“难缠的老鼠,追丢了。” 目光扫过张艺雅,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冰晶玉佩,正是方才战斗中用过的那枚,“给你。”
张艺雅慌忙摆手:“这太贵重了……”
“让你收就收。” 郭君铱将玉佩塞进她掌心,指尖凉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那小子总说蜀都的雪不够干净,你戴着这个,他若敢欺负你,我便踏平他的书房。”
严慕寒与蒲红羽交换眼色 ,语气虽硬却也藏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郭师姐,你怎会在此?” 蒲红羽终于问道。
郭君铱望向远处山峦,冰晶在光下流转:“回殿里转了转,遗恨阁说你们在蜀都搅雪,便顺道来瞧瞧。” 顿了顿,忽然轻笑,“那小子把幽州搅了个底朝天,倒也没丢春秋殿的脸。”
张艺雅听得一头雾水,却见严慕寒与蒲红羽均是一怔 —— 郭君铱口中的 “那小子”,分明是他们从未敢直呼的 “殿主”。
“时候不早了。” 郭君铱转身望向张艺雅,指尖掠过她发梢,“若有人敢动你,哪怕躲到天涯海角,春秋殿的剑也能劈开十八层地狱。” 说罢,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簪,簪头雕着半朵未开的寒梅,“初次见面,别嫌弃。”
张艺雅望着掌心的玉佩与玉簪,忽然想起李俊儒常说的 “江湖险恶”,此刻却觉得,若有这样的 “姐姐” 护着,再大的风雪也不怕了。
“你要去哪?” 严慕寒见她转身欲走,急忙追问。
郭君铱足尖轻点雪地,冰晶在足下绽开:“去幽州看看那小子,听说他最近总摸鼻子 ——” 语气忽然轻了几分,“怕是又在犯蠢。”
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蓝光掠过松林,只余雪地上一串未化的冰晶脚印,如同她来时留下的,最温柔的印记。
张艺雅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忽然发现掌心的玉佩正隐隐发烫 —— 原来最冷的冰,也能捂热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