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银色的陨石内部,空间虽显狭促,此刻却被一种肃穆而凝重的气氛所充斥。林玄心如止水,行动却迅捷如风。他深知化神天劫非同小可,乃是精气神三元合一,引动天地法则拷问的终极考验,任何一丝疏漏都可能万劫不复。准备工作必须做到极致。
他首先取出的,便是那片得自百炼阁、历经婴火精心淬炼后重现光泽的暗金色龙鳞逆鳞。此物乃是真龙身上防御最为强悍之处,内蕴的防护法则近乎完整,是抵御天劫雷霆的绝佳主材。他将逆鳞置于空间中央,以其为核心基点。
随后,大量珍稀材料如同流水般从他袖中飞出,悬浮在半空。闪烁着星辉的星辰砂,沉凝厚重的沉海铁母,锐气逼人的庚金,乃至从玄玑道人储物戒中得到的几块灵气盎然的未知晶石……这些材料或蕴含星辰之力,或坚不可摧,或能疏导能量,皆是他在漫长岁月中有意无意收集,专为应对今日之局。
他十指翻飞,如同最灵巧的织工,一道道精纯的灵力丝线自指尖射出,精准地牵引着这些材料,按照某种玄奥无比的轨迹,围绕着中央的龙鳞逆鳞,开始构建阵法的根基。符文自他指尖诞生,闪烁着各色灵光,如同拥有生命般,一枚枚烙印在虚空,与那些材料相互勾连,形成一张立体而繁复的能量网络。
此阵名为“九转御雷大阵”,乃是他在问道碑林参悟所得,结合自身对阵道的理解加以改良而成。其核心奥义并非一味硬抗,而是蕴含了“导”、“御”、“化”、“转”四字真谛。
只见阵法的外围结构,被他刻意塑造成了一种类似漏斗或引雷针的形态,无数细密的、由导灵性极佳材料构成的符文线条,如同植物的根系般,蔓延向陨石内壁,甚至透过那些天然孔洞,隐隐与外界那狂暴的雷池环境建立了极其微弱的联系。他的意图很明显,并非要完全隔绝天劫,而是要借助这天然雷池和脚下这块神秘陨石遗骸的特性,将部分劈落的劫雷之力引导、分流出去,让这片绝地帮他分担一部分压力,达到某种程度上的“借力打力”。
阵法内层,则以龙鳞逆鳞为核心,构筑起层层叠叠、环环相扣的防御圈。这些防御圈性质各异,有的刚猛,专司抵御雷霆冲击;有的柔韧,擅长化解渗透之力;更有蕴含冰魄寒意的结构,意在克制雷霆中可能蕴含的焚心之火。
布阵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与灵力,林玄额角见汗,但眼神始终专注。足足耗费了三日时光,这座倾注了他大量心血的复合型御雷大阵才终于成型。当最后一道符文落下,整个阵法微微一震,旋即归于沉寂,只有那龙鳞逆鳞在阵眼处散发着沉稳内敛的暗金光芒,与周围悬浮的诸多材料、符文构成了一个浑然天成的整体,隐隐与外界雷霆产生了一丝玄妙的共鸣。
阵法既成,他并未停歇。翻手取出丹炉,以龙血苔为主药,辅以数种宁神静气的灵植,就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开炉炼丹。婴火吞吐,药香弥漫,数个时辰后,数瓶晶莹剔透、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清心守神丹”新鲜出炉。此丹对于抵御天劫中最防不胜防的心魔侵袭,有着奇效。
接着,他又在陨石内部刻画下数层隐匿阵法与隔绝结界,这些阵法与外围的九转御雷大阵相连,旨在尽可能地将天劫引发的波动限制在这片雷池区域之内,避免气息过多外泄,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虽然身处雷池本身就有扰乱天机之效,但多做一手准备,总无坏处。
当所有能想到的准备都已就绪,林玄终于停下了忙碌的身影。他盘膝坐在阵法中央,龙鳞逆鳞就在他头顶尺许处悬浮,垂落下道道暗金色的光晕,将他笼罩。
他闭上双眼,开始调整自身状态。呼吸变得绵长而深远,体内元婴睁开双眸,精纯的灵力如同长江大河般在经脉中奔腾流转,最终归于紫府,沉静下来。神识内敛,返照自身。
百年修行的点点滴滴,如同走马灯般在心头缓缓流过。
从青岚宗马厩那个无人问津的杂役弟子,凭借脑海中的神秘系统(他至今未能完全理解其本质)和自身的谨慎隐忍,一步步艰难筑基、结丹、凝婴……为了获取资源,他学习炼丹、制符、布阵,在青云坊市低调经营。经历过追杀,也得到过机缘,在问道碑林前枯坐悟道,于无尽海域中搏杀妖兽……
有过为了几块下品灵石与人斤斤计较的窘迫,也有过挥手掷出数千上品灵石购买材料的“豪阔”;有过面对强敌只能隐忍遁走的无奈,也有过凭借计谋与实力反败为胜的畅快;有过漫长闭关的枯寂,也有过悟通某个关窍时的欣喜。
这一切的经历,无论是甘是苦,是起是伏,都如同磨刀石般,打磨着他的道心,锤炼着他的意志。他的道,并非一味苟全,而是在隐忍中积蓄,在关键时刻绽放;并非无情绝性,而是洞悉世情后的通透与选择。
他的道心,早已在这一次次的磨砺中,变得剔透而坚定。所求为何?无非是长生久视,逍遥天地,探寻那大道尽头之秘!为此,他可忍常人所不能忍,可行常人所不敢行!
心中的杂念如同尘埃般被拂去,只剩下最纯粹、最坚定的向道之心。
是时候了。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神光湛然,不再有任何压制,主动放开了对自身修为的禁锢,全力引动那冥冥中早已触及的化神瓶颈!
轰!!!
仿佛某种界限被打破,又像是沉睡的巨兽被彻底惊醒。
就在林玄放开气息的刹那,陨石之外,那原本就永无休止、奔腾咆哮的深渊雷池,仿佛被投入了一颗足以搅动乾坤的巨石,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暴!
轰隆隆——!!!
比之前猛烈十倍的雷鸣炸响,无数道粗壮得如同山岳般的银色雷霆,如同受到了无形巨手的牵引,不再是无序地劈落,而是疯狂地朝着林玄所在的这块陨石汇聚而来!陨石上空,昏暗的天幕被硬生生撕裂,浓重如墨、翻滚不休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层层叠叠,压得极低,仿佛天穹都要塌陷下来。
一股浩瀚、威严、冷漠、带着毁灭一切意志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般从天而降,精准无比地锁定了陨石内部,锁定了盘坐于阵法中央的林玄!
空气凝固,空间仿佛都在颤抖。那是一种来自生命本源层次的恐惧与敬畏。
林玄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陨石的阻隔,看到了外界那宛如末日降临般的景象。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也没有即将迎来蜕变的狂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直面一切的决然。
“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