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将军府演武场的青砖，雪儿正蹲在廊下给烈焰梳毛。军犬的尾巴摇得像面小旗子，鼻尖蹭着她掌心的肉干，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撒娇声。这狗是当年军犬队分配给奎木的，如今却整天黏着雪儿，连奎木喊它“烈焰”，它都懒得抬眼皮，只认雪儿给它取的小名“小烈”。
“爸，”雪儿回头时，阳光刚好落在她发梢，“你说小烈是不是早就忘了奎木叔才是它正经主人？”
我望着演武场角落那棵老槐树，七岁那年你就是在树下抓的老鼠——当时你举着老鼠冲奎木喊“看招”，他吓得蹦起来，老鼠飞出去的瞬间，刚分到奎木手下没几天的烈焰像道黄闪电窜过去，“咔嚓”一口吞了。从那天起，这狗见了奎木就龇牙，偏奎木还得天天给它喂食，活像上辈子欠了它俩。
“它啊，”我踢了踢烈焰的耳朵，狗毛糙得像砂纸，“是认对了谁才是真心疼它的。”
雪儿搬了个小马扎凑过来，军靴在青砖上轻响：“那我开始问啦？第一个，爸爸，我七岁那年在演武场抓到大老鼠时，你要是在场，会不会比奎木叔叔还害怕呀？”
怎么会，爸只会担心你被老鼠咬。你举着老鼠跑向奎木时，小手离鼠牙就差寸许，我后来听王副官说，你为了抓这老鼠，在草堆里趴了半个时辰，膝盖都磨破了。要是当时我在场，肯定先把老鼠扔远，再把你拽进怀里——哪会像奎木那样，只顾着自己蹦高，连他的狗都比他镇定。
“不会，”我捏了捏她的后颈，那里的皮肤比七岁时紧实多了，“爸怕的是你受伤，不是老鼠，更不是你那点调皮劲儿。”
“第二个，爸爸，你第一次吃我煮的牛肉面，看到碗底藏的烧鸡时，是不是偷偷眼眶红啦？”
是，红得像你妈种的石榴花。那天巡营回来，冻得手指发僵，你端着面从厨房跑出来，喊“爸快吃，我加了料”。面条捞到碗底，整只烧鸡卧在汤里，鸡皮炖得酥烂，还冒着热气。我知道你攒了三天的肉票换了这只鸡，小口啃鸡的时候，眼泪差点掉进汤里——我闺女怎么这么疼人，比谁都知道她爸爱吃啥。
“是，”我刮了下她的鼻尖，那里沾着点肉干的碎屑，“感动的，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雪儿往我怀里靠了靠，烈焰的尾巴扫过我们的手背，毛茸茸的痒：“第三个，爸爸，那天晚上你等我上厕所，等了多久才开始担心的呀？”
一炷香的功夫就坐不住了。你平时上厕所来去匆匆，那天过了半晌没动静，我披着衣服往茅房走，刚到回廊就听见奎木的尖叫，像被踩了尾巴的驴。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你被他欺负了，拔腿就往他营房跑，看见你笑得直不起腰的样子，才发现手心全是汗——他可是烈焰的正经主人，居然被自己的狗整得这么惨，说出去都没人信。
“没多久，”我声音软了些，“但每一刻都觉得长，像等了一整夜。”
“第四个，爸爸，你听见奎木叔叔尖叫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担心我还是好奇发生了什么呀？”
当然是担心你。奎木那嗓门，平时操练喊口令能震碎瓦，那天的尖叫却透着股惊恐，我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是不是你撺掇他的狗整他被发现了？是不是他气极了打你了？直到看见你扶着墙笑，额头上没包，手里没伤，悬着的心才落地。他这主人当的，被自己的狗拿捏得死死的，也是没谁了。
“是担心你，”我笑了笑，眼角发潮，“别人的事，哪怕是他这个军犬主人的事，哪有我闺女重要。”
“第五个，爸爸，我那天笑得满脸是泪撞进你怀里，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调皮呀？”
觉得你调皮得可爱。你撞进怀里时，眼泪蹭了我一衣襟，嘴里还嘟囔“奎木叔嘴里的老鼠……他可是烈焰的主人啊……哈哈哈……”，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我拍着你的背，闻着你发间的皂角香，突然觉得，这军营再苦，有你这么个活宝，日子就甜得很——尤其是看奎木这主人被自己的狗折腾，更是解气。
“是调皮，”我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但比谁都可爱，比谁都知道怎么给你爸找乐子。”
雪儿忽然从背后掏出个布包，里面裹着块褪色的蓝布，是当年她给我端牛肉面时用的抹布，边角还绣着个歪歪扭扭的“木”字（她当时分不清“木”和“父”）。“爸，这个给你。”她把布包塞进我手里，“你当时啃烧鸡的时候，是不是在想‘我闺女比谁都疼我，连奎木那傻样都比不上’？”
布包上还留着点淡淡的鸡汤香，像当年碗里飘出的味道。我望着她眼里的光，那光里有晓眉的影子，眼泪没忍住，掉在那个“木”字上。这丫头，连奎木这主人的“傻样”都记得清清楚楚。
“是，”我把她搂得更紧，“想把全世界的烧鸡都给你换，换你天天这么开心。”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奎木的营房，他正对着药罐叹气，罐底破了个洞，药汁漏得满地都是——跟当年烈焰啃漏的那袋中药一个模样。“将军，小元帅，”他看见我们进来，苦着脸指药罐，“你看这狗！我可是它主人啊！它就这么对我？”
烈焰从床底钻出来，嘴里叼着半块槟榔，尾巴摇得欢实，看见奎木瞪它，还故意把槟榔往地上蹭了蹭。雪儿接过槟榔扔进垃圾桶，笑着说：“奎木叔，谁让你是它主人呢，它跟你亲才跟你闹啊。”
“第一个，爸爸，第二天你看奎木叔叔面对烈焰时脸色变来变去，是不是偷偷在心里笑他呀？”
是，笑得差点背过气。他站在军犬队前，听见队长说“奎木，你的狗烈焰就归你带了”，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说“换……换只狗，我是它主人也受不了这折腾”。可烈焰扑上去舔他的手，舔得他龇牙咧嘴还得笑着说“乖……乖狗”。我站在旁边，捂着嘴才没笑出声——这叫自作自受，谁让他是这狗的主人呢。
“是，”我捏了捏她的胳膊，肌肉比七岁时结实多了，“但更觉得解气，谁让他是烈焰的主人，却连自己的狗都管不住。”
雪儿的耳朵红了，像当年跟我说烈焰塞老鼠时的样子：“第二个，爸爸，我告诉你烈焰塞老鼠给奎木叔叔的事时，你觉得烈焰聪明还是坏坏的呀？”
又聪明又坏，像你。它知道奎木怕老鼠，偏捡活的往他嘴里塞；知道奎木是它主人，就算折腾了也不能真把它怎么样。可这聪明劲儿，不全是你教的吗？你天天对着它说“奎木叔是你主人，你得好好‘疼’他”，给它肉干时还比划“咬他”——这狗，成精了都，就认准你这“二主人”了。
“又聪明又坏，”我望着烈焰，狗正用头蹭雪儿的膝盖，“随你这‘二主人’，把它原来的主人拿捏得死死的。”
她往我身边挪了挪，指尖划过我的掌心：“第三个，爸爸，你调侃奎木叔叔的时候，是不是觉得他被整蛊的样子特别好笑呀？”
觉得，笑完又有点心疼。他被自己的狗折腾得眼圈发黑，喝中药时得用铁丝把药袋捆三层，嚼槟榔都得锁在柜子里。可每次见你，还得强装笑脸，说“小元帅的狗真精神”。我知道他疼你，才忍着这口气——谁让他是烈焰的主人呢，这大概就是当主人的“福气”吧。
“是好笑，”我声音低了些，“但也知道他这主人当的不容易。”
“第四个，爸爸，烈焰啃漏奎木叔叔中药那天，你要是知道了，会不会罚烈焰不许吃饭呀？”
不会，说不定还得赏块肉。那中药是治风湿的，奎木总说苦，偷偷往药里加糖。烈焰把药袋啃漏，倒帮他戒了这坏习惯。后来军医说，他的风湿好转，全靠喝了纯正的药汁——这狗，虽然折腾主人，倒歪打正着办了件好事，算他这主人没白养。
“不会，”我笑了笑，“该赏，毕竟帮了它主人的大忙。”
雪儿摸了摸烈焰的耳朵，狗舒服得眯起眼：“第五个，爸爸，烈焰嚼奎木叔叔槟榔的时候，你觉得它是不是故意想气奎木叔叔呀？”
是，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它叼着槟榔在奎木面前晃，等他伸手去抢，“嗖”地窜到房梁上，爪子还故意往下掉槟榔渣。奎木气得跳脚，它就在梁上龇牙咧嘴，活像你小时候抢了他的糖罐，绕着营房跑的样子——谁让他是主人呢，不气他气谁。
“是，”我把她的手包在掌心，暖乎乎的，“它是跟你学的‘气主人’本事。”
她忽然站起身，转身抱住我，烈焰趁机钻到我们中间，尾巴扫得更欢了：“爸……我现在才知道，你当时看着我和烈焰气奎木叔，其实早就看穿了我们的小把戏……你不拦着，是觉得他这主人被自己的狗折腾，实在太好笑了，对不对？”
我拍着她的背，任由眼泪落在她的发顶。这丫头，十五岁了，才把当年的“纵容”说破，那点小得意里藏着的明白，比任何撒娇都让人心安。
“是，”我轻声说，“看他这主人被狗折腾，比看任何戏都有意思，更别说还有你这小丫头在旁边添彩。”
夜色漫进卧室时，雪儿正翻着本旧相册，里面夹着张她换牙期的照片：门牙缺了五颗，笑起来漏风，怀里还抱着烈焰的脑袋。这是柴房事件后第三天拍的，她举着照片说“爸你看，我和小烈都欺负奎木叔这主人，像不像同伙”。
“爸，”她指着照片上的豁牙，“你当时是不是觉得我漏风的样子特别傻？”
我替她掖了掖被角，被角绣着只狗和老鼠，是她换牙期绣的，针脚歪歪扭扭。
“第一个，爸爸，你第一次发现我把奎木叔叔的骂声当‘下饭圣地’，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小秘密很可爱呀？”
是，可爱得想把你搂进怀里。那天你吃饭没胃口，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奎木的骂声从隔壁传来——“烈焰！你这狗东西！我是你主人！”，你眼睛一亮，扒拉得飞快。我站在门口看着，突然想起你妈怀你时，总说“听着弘一练兵的吼声，饭都能多吃一碗”——原来有些习惯，真的会遗传，尤其是拿他这主人的糗事当下饭料。
“是，”我声音有些哑，“可爱得想让奎木多骂几句，给我闺女当‘下饭菜’。”
“第二个，爸爸，我用生鸡腿跟烈焰合作的时候，你跟在我后面，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小计划啦？”
是，看你偷偷往柴房钻就知道了。你攥着鸡腿的手在发抖，却故意装作镇定，跟烈焰比划“拆你主人的床”时，眼睛亮得像星子。我跟在后面，怕你被奎木撞见，又想看看你的“大计”能不能成——当爸的，总爱偷偷看孩子和她“同伙狗”一起折腾主人的小秘密。
“是，”我笑了笑，“但爸没说破，想让你和你的‘同伙’得逞，让他这主人长长记性。”
“第三个，爸爸，你看到烈焰拿到鸡腿开心的样子，有没有觉得它像个贪吃的小朋友呀？”
像，像极了小时候的你。你攥着糖罐躲在门后，糖渣掉得满身都是，还嘴硬说“我没偷吃”；烈焰叼着鸡腿跑向草堆，尾巴摇得像拨浪鼓，啃得满脸是油。你们俩啊，一个比一个贪吃，一个比一个懂得怎么拿捏他这主人，真是天生一对“捣蛋鬼”。
“像，”我捏了捏她的脸颊，换牙后的牙床已经长平了，“跟你一样，都把他这主人耍得团团转。”
“第四个，爸爸，我和烈焰长期整蛊奎木叔叔，你不阻止我，是不是觉得只要我开心就好呀？”
是，也因为奎木愿意。他每次被自己的狗整蛊后，都会跟我说“小元帅高兴就好”；看见你和烈焰勾肩搭背的样子，还会笑着说“这俩活宝，一个主谋一个帮凶”。爸知道，他把你当亲闺女疼，这点“折腾”，他这主人心甘情愿受着。
“是，”我望着窗外的月光，“你们开心，比什么都重要，何况他这主人也乐在其中。”
“第五个，爸爸，奎木叔叔把我吊在柴房的时候，你冲进来揍他，是不是特别特别生气呀？”
是，气到想把他这主人扔去喂狼。柴房的梁那么高，绳子磨得你手腕发红，奎木举着鞭子的样子，像要把你往死里打。我冲进去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一拳砸在他脸上，听见骨头响的瞬间，才想起你妈临终前说“护好雪儿”——他就算是烈焰的主人，也没资格动我闺女一根手指头。
“是，”我把她搂得更紧，“气到想替你受所有疼，管他是谁的主人。”
雪儿忽然伸手搂住我的脖子，眼泪打湿了我的睡衣：“爸……柴房掉下来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怕，因为知道你肯定会来……烈焰垫在我身下，毛茸茸的暖，可没有你抱着暖……爸，以后不管我和小烈怎么折腾奎木叔这主人，你都别不要我，好不好？”
我拍着她的背，任由眼泪落在她的发间。这丫头，十五岁了，还像换牙期那样怕被丢下，那点小惶恐里藏着的依赖，比任何誓言都让人心疼。
“爸永远不会不要你，”我轻声说，“你是爸的命，比谁的主人都重要。”
她在我怀里渐渐睡沉，呼吸均匀得像当年掉牙后哭累了的样子。相册掉在枕旁，那张豁牙的照片在月光下泛着白，像极了柴房事件后，她举着缺牙的嘴冲我笑时的模样。
第二天一早，“天海”群里又热闹起来。
【灵珑】：（发了个“鸡腿”表情包，配文“将军今天给烈焰加了个鸡腿！老兵说当年元帅用鸡腿策反奎木的军犬，将军跟在后面笑，手里还攥着给元帅补身体的钙片——原来最好的守护，是你调皮有人纵容，连折腾主人都有人撑腰。”）
【鸦祖】：（发了个“缺牙照”表情包，配文“将军把元帅的豁牙照镶在相框里，旁边放着乔军医的银钗。老兵说当年柴房事件后，将军抱着掉牙的元帅，一夜没合眼，管他是谁的主人，动闺女就不行——有些疼惜，也能藏在缺牙的笑里。”）
【王副官】：（发了个“中药罐”表情包，配文“奎木副将新换了个铁药罐，说‘这次我这主人总能护住药了’。元帅在旁边笑，将军在旁边拍他肩膀——有些和解，是你不再计较他的鞭子，他开始给‘欺负’自己的狗加肉。”）
【小赵】：（发了个“柴房”表情包，配文“那天我撞见奎木副将吊元帅，吓得腿都软了，跑去找将军时，将军的剑差点出鞘。现在看他们仨凑在一起喝蘑菇汤（新炖的无毒版），烈焰还趴在奎木脚边，突然觉得，军营里的日子，主人和狗和丫头，吵吵闹闹才叫真。”）
雪儿在我怀里动了动，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嘴角却弯成了月牙。晨光爬上窗台，落在那张豁牙照上，照片里的女孩笑得没心没肺，像极了此刻在我怀里的她——眼里有光，心里有暖，身边有永远护着她的人，还有一只把原主人折腾得没脾气却对她言听计从的狗。
雪儿在我怀里伸了个懒腰，军靴在毡毯上蹭出细碎的响，像只刚睡醒的小兽。“爸，”她揉着眼睛坐起来，“今天奎木叔说要教我和小烈一套新的搜敌战术，你说他会不会趁机报复呀？”
我替她理了理微乱的衣襟，指尖触到她后颈的薄汗：“他敢？借他个胆子。再说了，有小烈在，他顶多敢让你多跑两圈，还得怕小烈偷叼他的干粮。”
雪儿“噗嗤”笑出声，抓起搭在床边的披风往肩上一裹：“那我得赶紧去，别让他等急了——顺便看看他给小烈准备的‘赔罪肉干’够不够多。”
看着她掀帘跑出去的背影，军绿色的披风在晨光里划出轻快的弧度，我忽然想起换牙期的她，也是这样，攥着缺牙的嘴，噔噔噔跑去找奎木“监督”他给烈焰加餐，马尾辫甩得像面小旗子，身后还跟着摇尾巴的“帮凶”军犬。
帐外很快传来奎木的大嗓门：“小元帅！你让烈焰把我靴子里的石头叼出来！它可是我的狗！” 紧接着雪儿清脆地笑：“奎木叔，小烈说这是给你练反应呢！”
我披了件外衣走到廊下，晨露在栏杆上凝成细珠，沾了满手的凉。演武场上，奎木正弯腰系鞋带，烈焰叼着他的军帽绕着他转圈，雪儿站在一旁笑得直拍手。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把三人一狗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幅被暖风吹软的画。
“将军，”王副官端着茶过来，笑着朝演武场抬了抬下巴，“您看奎木这主人当的，现在见了烈焰都得先摸口袋有没有肉干。”
“他啊，”我接过茶盏，热气模糊了视线，“是把对雪儿的亏欠，和对这狗的‘无奈’，都酿成了日子里的甜。”
王副官没再接话，只是跟着我笑。远处的口令声、说笑声、烈焰偶尔的低吠声，混着廊下的槐花香，像碗温吞的甜粥，熨帖得人心头发软。
晌午时分，雪儿拽着奎木的胳膊跑回来，身后跟着叼着块腊肉的烈焰。“爸！你看奎木叔给小烈的奖励！”她举着手里的油纸包，里面是用油煎得金黄的肉脯，“他说这是给‘功臣’的，因为小烈刚才搜出了他藏的令牌。”
奎木喘着气揉着腰，脸上却带着笑：“这狗成精了，我藏在箭囊里都能找着，比军犬队的老资格还厉害。”
“哦？这么厉害？”我往雪儿手里塞了块帕子，“那得让伙房加个菜，给小烈庆功，也给奎木这‘陪练主人’补补。”
雪儿刚擦到一半的手顿住了，眼睛溜溜转：“我已经让老李炖了排骨，说好了，小烈一碗，我一碗，奎木叔……看着我们吃。”
奎木“哎哟”一声作势要敲她的头，手到了半空却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你这丫头，跟你爸一个样，尽欺负我这当叔的。”
看着他们笑闹的样子，我忽然觉得，那些关于老鼠、鸡腿、柴房的记忆，从来都不是过眼云烟。它们像廊下的藤蔓，在岁月里慢慢爬满心墙，把寻常日子缠得暖融融的，带着点烟火气的甜。奎木这个“主人”，嘴上抱怨着被狗折腾，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大概这就是他独有的幸福，被最疼的丫头和最“闹”的狗一起惦记着。
傍晚的霞光铺满演武场时，奎木果然留下来吃饭。他带来一坛自己酿的果酒，给我斟了一杯，又给雪儿倒了点果汁，最后对着蹲在旁边的烈焰叹了口气，往它的食盆里多丢了块肉干：“算你今天表现好，赏你的。”
烈焰叼着肉干蹭了蹭他的裤腿，算是“领情”。雪儿举着果汁杯：“奎木叔，干杯！以后你这主人的位置，小烈承认了！”
奎木笑着和她碰了碰杯，酒液在杯盏里晃出细碎的光。夕阳从演武场的旗幡间漫过来，落在我们仨和狗身上，把影子叠成一团。远处的群聊提示音又在响，大概又是灵珑他们在念叨今天的趣事，我没去看，只是看着眼前的女儿、兄弟和狗，忽然明白——这军营之所以像家，不是因为有严明的规矩，而是因为有吵吵闹闹的牵挂，有打打闹闹的情谊，有无论过多少年，想起时都会心头一暖的、带着点傻气的往事。奎木这个军犬主人，大概这辈子都甩不掉雪儿和烈焰这对“活宝组合”了，而他心里，分明是甘之如饴。
夜色渐浓时，雪儿抱着已经睡熟的烈焰打哈欠，眼皮沉得像挂了铅。我把她抱回帐里，替她掖好被角，她攥着块没吃完的肉脯，在梦里还砸吧着嘴。
“爸，”她迷迷糊糊地拽住我的手，“明天……小烈还能跟奎木叔练战术吗？”
“能，”我轻轻拍着她的背，“他说要把小烈训练成最厉害的军犬，让你这小元帅在战场上更威风。”
她嘟囔了句“那得让他多给肉干”，渐渐睡沉了，呼吸均匀得像晚风拂过草叶。帐外的风带着果酒的清香，远处的岗哨传来换班的咳嗽声，一切都安稳得像幅画。
第二天一早，“天海”群里的消息又堆了满屏。
【灵珑】：（发了个“军帽”表情包，配文“奎木副将的军帽又被烈焰叼走了！元帅正指挥烈焰把帽子扔进演武场的水缸，将军站在旁边笑，手里还拿着给元帅擦手的帕子——原来最好的日子，是主人被狗欺负，丫头在旁边加油，将军在远处撑腰，乱乱糟糟全是笑。”）
【鸦祖】：（发了个“肉脯”表情包，配文“乔军医的牌位前摆着块肉脯，是元帅让烈焰叼去的，说‘妈你看，小烈现在和奎木叔可好了’。风从窗缝里钻进来，把肉香吹得很远——有些温柔，也能藏在狗嘴里的肉脯里。”）
【王副官】：（发了个“令牌”表情包，配文“奎木副将把昨天被烈焰搜出的令牌挂在脖子上，说‘这是功臣的见证’。老兵说他训练时总对着令牌笑——有些认可，哪怕来自‘欺负’自己的狗，也比任何嘉奖都稀罕。”）
【小赵】：（发了个“战术图”表情包，配文“烈焰今天居然看懂了战术图！奎木副将说它比新兵学得还快，元帅在旁边得意地说‘我教的’——有些默契，是主人、狗和丫头，吵着闹着就长在了骨子里。”）
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雪儿，她眉头舒展，嘴角还沾着点肉脯的碎屑，许是梦到了和烈焰一起“欺负”奎木的场景。晨光爬上帐帘，把她的影子投在毡毯上，像朵正在绽放的花，带着我们的故事，往更远的日子里去了。演武场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这一次，里面混着军犬的吠叫和女孩的笑声，热闹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