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书房里,檀香燃到了尽头,最后一缕青烟袅袅散去。雪儿坐在窗边的梨花木椅上,脸色依旧带着几分病后的苍白,指尖轻轻摩挲着一块玉佩,眼神幽深。
罗平站在她面前,低着头,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却比之前多了几分局促。他刚被从北边的灯塔召回来,大概也猜到了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罗平,”雪儿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说,我为什么会一次次纵容你?”
罗平猛地抬头,眼神闪烁:“我……我知道错了,元帅。是我不懂事,屡次犯错,还……还气到您……”
“这些,都只是次要的。”雪儿打断他,指尖一扬,一块金色的玉佩凭空出现在掌心。玉佩上刻着一只展翅翱翔的巨鹰,羽翼凌厉,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玉石的束缚,巨鹰下方,是一个清晰的“锋”字。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玉佩上,折射出温润而耀眼的光。
罗平看到玉佩的瞬间,瞳孔骤缩,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挂着一块一模一样的银色玉佩,只是下面刻着的是“平”字。
这块玉佩,是他记事起就戴在身上的,据说是父母留下的唯一念想,他一直以为这世上只有自己这一块。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罗平的声音发颤,红着眼眶,死死盯着那块金色玉佩。
雪儿看着他,眼神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叹息:“当年我下山游历,在一片荒原上救了一个少年。他是巨鹰一族的,被传送阵送到人间,一直在找他的双胞胎弟弟。”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玉佩上的“锋”字:“他叫罗锋,性格沉稳,心思缜密,跟你截然不同。我们同行过一段路,很合得来。他……”
雪儿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还没来得及找到你,就因为挚友的出卖,死在了一场伏击里。”
罗平的嘴唇哆嗦着,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双胞胎之间的感应,让他此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却没想到,这世上曾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哥哥,还曾离自己这么近。
“临终前,他把这块玉佩交给我,”雪儿抬起手,将金色玉佩递向他,“他说,他的弟弟性子调皮,怕在人间吃亏,若我遇到了,还请多多包容。他还说,要把这块玉佩交给你,让你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罗平颤抖着伸出手,接过那块金色玉佩。玉佩入手温润,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还残留着罗锋的体温。他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金色与银色的巨鹰交相辉映,“锋”与“平”两个字紧紧相依,像是一对从未分离的兄弟。
“哥……”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雪儿看着他痛哭的样子,眼神柔和了几分,却也多了几分决绝。她刚想再说些什么,罗平却像是突然被刺激到了,那些曾让雪儿气火攻心的话,竟再次脱口而出:“就算他是我哥又怎么样?你纵容我,难道就只是因为他?我……”
话刚出口,他就猛地捂住了嘴,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懊悔。
“你……”雪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胸口剧烈起伏,她死死盯着罗平,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下一秒,她猛地捂住嘴,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洁白的裙摆上,触目惊心。
“雪儿!”我一直守在书房外,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来,正好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的身体烫得惊人,意识也开始模糊,却在晕过去的前一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罗平发出了最后的通牒:“罗平,你走吧,尤其是最近的这段时间别再让我看见你!龙海,暂时无法容下你了!等什么时候懂得真正的责任与担当后,什么时候再回到龙海!”
“你那双胞胎哥哥罗锋的情,我已彻底地还清了!”她的声音带着濒死的虚弱,却字字清晰,“另外,罗锋比你更懂事,也更配坐得上空军上将的位置,而且还喜欢上了我!只可惜,他没能够活下来!”
说完这句话,她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雪儿!”我抱着她,心急如焚,对着门外吼道,“医务兵!快叫医务兵!”
罗平站在原地,脸上血色尽失,手里紧紧攥着两块玉佩,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看着雪儿晕过去的样子,看着那抹刺目的血红,终于明白自己犯下了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元帅……我……”他想去上前,却被我用眼神狠狠钉在原地。
“滚!”我怒吼道,声音里充满了杀意,“再敢靠近一步,我剁了你的手!”
罗平踉跄着后退几步,眼泪混合着悔恨,从脸上滚落。
这一切,都被守在门外的亲信用手机录了下来,发到了“天海军”群里。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比上一次更加愤怒:
“罗平这个畜生!简直无可救药!”
“元帅刚好转一点,他又把人气吐血了!”
“杀了他!这种人不配活在龙海!”
“罗锋将军那么好,怎么会有这种弟弟!”
“把他往死里打!让他知道什么叫后悔!”
很快,神豹军的战士们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将罗平按倒在地。他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他们拖拽着,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
我抱着雪儿,跟着医务兵往卧室赶,身后传来罗平被殴打的闷哼声和龙海弟兄们的怒吼声。
“打!给我狠狠地打!”
“让他记住今天的滋味!”
“敢这么对元帅,打死都活该!”
动物们也加入了“讨伐”的行列,金毛犬咬着他的裤腿不放,秃鹫在他头顶盘旋尖叫,连渡渡鸟都扑腾着翅膀,用鸟喙啄他的胳膊。
罗平的惨叫声再次响彻将军府,却没有一个人心疼。他就像一个被所有人唾弃的垃圾,在拳打脚踢中,被拖出了将军府,拖向了龙海的码头。
我不知道他被打了多久,只知道当他被扔上一艘小船,独自漂向远方时,浑身是伤,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守在雪儿的床边,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心里的怒火和心疼交织在一起。罗锋啊罗锋,你托付的事情,我终究没能做好。你的弟弟,终究还是辜负了你的期望,也伤透了雪儿的心。
雪儿这次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后,什么也没问,只是更加沉默了。她不再提罗平,也不再提空军的事,只是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龙海的防务中,仿佛只有忙碌才能让她暂时忘记伤痛。
而罗平离开的消息,像一块投入大海的石头,激起一阵涟漪后,很快就平息了。龙海的人依旧各司其职,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多了一份凝重。
偶尔有人会问起:“罗平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没人能回答。
只有我知道,雪儿在夜深人静时,会拿出那两块玉佩(罗平被拖走时,金色玉佩掉在了地上,被我捡了回来),静静地看很久。她的眼神里,有怀念,有惋惜,更多的,是一种放下的平静。
或许,罗平的离开,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龙海的涛声依旧,日出日落,岁月流转。只是那座曾经属于罗平的空军上将办公室,从此空了下来,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而远方的海面上,一艘小船孤零零地漂着,船上的人望着龙海的方向,手里紧紧攥着那块银色的玉佩,脸上满是悔恨。他或许终于明白,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容身之所,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过错。
责任与担当,这简单的五个字,需要他用漫长的岁月去领悟。而龙海的大门,是否还会为他敞开,只看他未来的路,如何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