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犹豫!强忍着浑身散架般的剧痛,如同被打断了脊梁却依旧不肯倒下的孤狼,扶着冰冷的、布满了油污的管道,极其艰难地,向着那老鼠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步一步地挪动过去!
这短短的距离,对他而言,却仿佛,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每一步落下,脊椎的裂痕都在发出哀鸣,汗水混合着污垢,从他苍白的额角滑落,滴入冰冷的污水中,晕开一圈圈涟漪。他的视线因为极度的虚弱而变得模糊,黑暗中,那些粗大的管道和狰狞的阀门,仿佛都化作了张牙舞爪的怪物,要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
他只能依靠听觉,依靠那微弱的鼠叫声,以及空气中那股虽然令人作呕,却代表着“出口”方向的、食物腐败与排泄物混合的腥臊气味,如同一个最绝望的寻路者,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通道蜿蜒曲折,如同巨兽的肠道。林轩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只能麻木地、本能地跟着那声音和气味。他失去了“神瞳”,无法预知前方的危险,只能依靠那场“大梦”中刻入灵魂的无数次生死挣扎经验。
脚下,金属格栅发出“嘎吱”的异响,他立刻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下方传来的水流声变得异常湍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吸力。他小心翼翼地绕开这片区域,他知道,一旦坠落,便是万劫不复。
前方,管道连接处传来极其细微的“嘶嘶”声,伴随着一股灼热的气浪。他立刻判断出那是高压蒸汽泄漏,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另一条岔路。
他就这样,如同一个最卑微的幸存者,在这片充满了死亡陷阱的钢铁丛林里,艰难地匍匐前进。每一次挪动,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死神进行着无声的拔河。
不知走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快要再次沉沦。那老鼠的叫声,似乎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密集?
终于,当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绕过一个布满了如同蛛网般细密管道的拐角时。
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空间。
说它开阔,是相对于之前那狭窄的通道而言。这里,似乎是整艘邮轮的……垃圾处理中转站?!
无数个巨大的黑色垃圾压缩箱,如同小山般,杂乱无章地堆积在一起,几乎要顶到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恶臭!食物残渣、污秽物、各种废弃的工业垃圾……混合在一起,经过长时间的发酵,散发出足以将人当场熏晕过去的腐败气息!
而那些林轩一路追踪而来的老鼠,此刻正如同找到了天堂般,在这片垃圾山里,疯狂地窜来窜去,发出“吱吱”的、兴奋的叫声!它们肥硕的身躯在垃圾堆里钻进钻出,黑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林轩看着眼前这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胃里一阵翻江不适,他强行压下呕吐的欲望。但他的眼中,却闪烁着更加明亮的光芒!
因为他看到了!在这片垃圾山的尽头!在那如同山壁般高耸的船舱内壁之上!竟是悬挂着一条由粗糙的铁链和踏板组成的……简易的,垂直维修爬梯!爬梯,如同通往天堂的阶梯,一路向上,最终消失在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之中!
这,就是路!这,就是离开这片地狱的……唯一通道!
林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穿过了那片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他甚至顾不上去驱赶那些在他脚边肆无忌惮爬来爬去、甚至试图啃咬他鞋子的老鼠!他的眼中,只有那条通往“上层”的……铁梯!
终于!他来到了铁梯之下!他抬起头,向上望去。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隐约地“听”到!从那极高之处,传来的一丝极其微弱的……风声?!不是船舱底部这种充满了油污与腐败气息的死风!而是带着一丝新鲜空气的……活风!
上面一定有出口!或者至少是通往通风管道系统的入口!
林轩再无半分犹豫!他将那截“建木之种”用布条死死地绑在胸口,让那丝微弱暖意能持续滋养他的身体。而后,他深吸一口气,伸出那双早已伤痕累累却依旧稳定有力的手,死死地抓住了那冰冷、粗糙、布满了铁锈的……铁链!
向上爬!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不算太难,但对于此刻的林轩而言,却是对意志力与体能的终极考验!每向上攀爬一步,他后背脊椎的裂痕都会传来一阵如同被生生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松开手坠落下去!每一次手臂的发力,都会牵动着体内尚未愈合的暗伤,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声压抑的闷哼!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滚落,混合着污垢,滴入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带来酸涩的刺痛!
但他没有停下!牙齿死死咬着下唇,甚至咬破了都浑然不觉!眼中只有上方那片代表着“希望”的黑暗!脑海中那个温柔的、带着栀子花香气的身影,如同黑夜中最亮的星辰,支撑着他那即将崩溃的意志!
“苏晴……等我……”他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一旦停下,等待他的就是无尽的深渊!
终于!当他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快要失去知觉,每一次抬升都像是扛起一座大山时,他的头顶,触碰到了一片冰冷的……金属网格!到了!他终于爬到了这条维修通道的尽头!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向上望去。借着从网格缝隙中透下来的极其微弱的灯光,他看到了!这是一个巨大的……通风管道的入口!管道,通向未知的远方,但那股带着新鲜空气的微风,正源源不断地从里面吹拂出来!生路就在眼前!
林轩心中爆发出阵阵狂喜!他用那早已麻木不堪的手臂,死死抠住金属网格的边缘,试图将其推开!
然而!那网格竟是被从外面用极其粗大的螺栓死死地锁住了!林轩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功亏一篑?!
他不甘心!他疯狂地用肩膀去撞击那扇冰冷的网格!“砰!”“砰!”“砰!”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但那扇网格却纹丝不动!如同,命运对他开的一个残酷的玩笑!
就在他即将彻底绝望的瞬间!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胸口那截一直保持着微弱暖意的“建木之种”,竟是毫无征兆地,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又充满了“活力”的……如同发丝般的……翠绿色光线,竟是,从他的胸口,缓缓地渗透了出来!它,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那锁死网格的……金属螺栓的……内部?!
这……这是?!林轩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知!建木之种,竟然在主动……帮助他?!
那丝翠绿的光线,在钻入螺栓内部后,并没有进行任何破坏。它只是,如同春雨润物细无声般,极其缓慢地,极其温柔地……“渗透”着。它,似乎在改变着那冰冷金属的……内部结构?!
林轩屏住了呼吸,甚至不敢再有丝毫动作,生怕惊扰了这正在发生的……奇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也许只过了十几秒,也许过了漫长的一分钟。“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冰层开裂般的脆响,从那枚被绿光渗透的螺栓内部传了出来!紧接着!“哗啦啦……”那枚本该坚不可摧的特种合金螺栓,竟是如同被风化了千年的朽木般,无声地,化作了一堆……银白色的金属粉末!
锁……开了!
林轩的心脏疯狂地擂动了起来!他再也顾不上思考这其中的原理!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上一推!那扇阻挡了他生路的金属网格,应声而开!一股带着灰尘却又无比清新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
林轩如同溺水者终于跃出水面!他手脚并用,极其狼狈地爬进了那条漆黑的、布满了灰尘的通风管道!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那片他刚刚逃离的“地狱”,只是凭着本能,向着那有风吹来的方向,向着那可能存在的“光明”,拼尽全力地……爬去!
通风管道内,比下面的维修通道更加狭窄、压抑。冰冷的铁皮紧贴着他的身体,每一次挪动,都会带起一阵令人窒息的灰尘。但他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至少,这里,有流动的空气,有……通往“人间”的希望。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手臂和膝盖早已被粗糙的铁皮磨得血肉模糊。就在他感觉自己的体力即将再次耗尽,意识都开始模糊的时候。
前方,隐约传来了一丝……光亮?
以及……
极其微弱的……喧嚣声?!
那是……音乐声?
是……人的……说话声?!
林轩的心脏,再次,疯狂地擂动了起来!
他,爬到了!
他,终于,从那片,与世隔绝的黑暗地狱,爬回了……
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