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我也瞒着?”
谢蘅眉心微拢,声音更低了些。
“我若是要了她的命,夫君打算怎么做?是有心偏私保下我,还是大义灭亲,将我交出去?”
姜棠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往后退了退,一双眼眸里皆是笑意。
谢蘅盯着她,没说话。
姜棠见他不接话,笑了笑,没再继续卖关子,“别人不惹我,我自然得过且过,若是冲着我亦或是侯府,不好意思,总得留下点什么!”
“至于那公主的命,要看她够不够硬!”
这倒是让谢蘅有些意外,“你想用她来撕开姜明渊与睿王最后的体面?”
“睿王与姜明渊最后的一层纸不捅破,就算我们此次拿到了姜明渊谋害镇北将军的证据,也伤不到睿王半分,反而,姜明渊就成了替死鬼。”
顿了顿,姜棠又补充道,“若是之前,姜明渊怎么死都好,可如今不同了,我要护着的人多了,自然要换个法子,要死的有价值才好。”
闻言谢蘅诧异地掀起眼,姜棠这是在逼睿王在姜明渊和西戎的和局之间选一条路,无论睿王怎么选,只要动了手,就一定会留下破绽,这与他先前和萧承稷暗中商议的 “引蛇出洞” 之计,竟不谋而合。
谢蘅若有所思,“所以,你让追云换了西戎公主入京的路。”
姜棠撇撇嘴,冷哼一声,“我也想探探那西戎公主的底细,手里攥着的是什么。”
和亲一事本就透着古怪,西戎与大昭不合,难道西戎王就不怕自己的女儿来大昭受苦吗?定是手里握着什么。
姜棠忽地想起什么,问道,“睿王的生母到底是西戎的什么人?”
睿王不过是齐妃娘娘的养子,蛰伏隐忍多年,必定求的是上面的位置,可是他到底拿什么与太子和二皇子争,即便是刚刚入局的萧承稷,那也是背后有人的。
齐妃娘娘家世一般,并非能成为睿王的助力,仅仅就靠姜明渊为他敛财吗?
太子乃是皇后嫡出,自是天时地利人和,二皇子的母妃是宫中的贵妃,那也是根基深厚的。
“西戎王后的妹妹。”
谢蘅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姜棠。
姜棠忍不住睁大了眼,“王后的妹妹?……沦落到大昭做个宫女?”
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这事要追溯到二十年前,她在边境遇上了马匪,盘缠被抢光,等她辗转到京城时,早已身无分文,连饱腹都难,只能隐姓埋名,混在流民里,后来被宫里招宫女的人选中,才进了宫。
“竟是这样…… 她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就没想过找王后求助?或是暴露身份?”
姜棠眨着眼,有些想不通。
“不敢。”
谢蘅摇了摇头,“老可汗在世时,西戎与大昭边境摩擦不断,她若暴露西戎公主身份,只会被当成细作处死;后来老可汗去世,新王即位,王后虽掌了权,却也不敢私下与大昭有牵扯 。”
顿了顿,谢蘅又道,“她进了宫没两年,就被分到了齐妃宫里当差,后来怀上了睿王,那时齐妃正因无子被其他妃嫔排挤……”
姜棠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这么说,睿王自小就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西戎人?他后来暗中联系西戎,也是因为这层关系?”
“十有八九。”
谢蘅点头,“如今西戎送公主来和亲,表面是结好,实则说不定也想借着王后妹妹这层关系,拉拢睿王,毕竟若睿王将来真能登基,西戎便能借着这层亲故,从大昭捞取更多好处。”
姜棠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话本都不敢这么编……”
实在是,出乎意料!
“此事,你清楚即可,万不可,拿它做文章。”
谢蘅语气十分平静,却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郑重。
“我又不是活不起了……”
车内再次恢复寂静。
“你方才问的不对。”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蘅突然出声。
姜棠有些犯困,问道,“哪一句?”
“你说,偏私保下你,还是大义灭亲。”
“……”
姜棠瞬间清醒了。
都过了多久了,他竟然又绕了回去,不会是刚刚默然了那么那么久,都在脑子里反复琢磨这句话,想着要如何反驳吧?
姜棠一时觉得有些好笑,一只手撑着脸,好整以暇地抬下巴着看向谢蘅,“洗耳恭听!”
谢蘅抬眼,目光落在她带笑的眼底,清晰得能映出她的模样,“因为从始至终,就不存在偏私或大义,若真有那一天,护你,从来就不是偏私。”
姜棠一愣。
“所谓大义,是护家国、守律法,可若这大义要我亲手把你交出去,要让你受半分委屈,那这大义,于我而言,便不是义。”
“……”
姜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实在不敢想,这话是出自谢蘅的口!
半晌他忽地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姜棠避无可避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姜棠瞳孔一缩,“我听清了,你不用将我扯这么近!”
说着,姜棠用手想要推开他。
谢蘅这两日,实在是怪异,太怪了!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姜棠眼眸里的惊慌,“夫人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眸,却偏偏看不透眼前人,你说这是为何?”
“我有眼疾。”
姜棠努力不去看谢蘅那张脸,顺嘴胡诌了个借口。
下一瞬,谢蘅抬手按在她眼尾,手指点了点刚刚他说的穴位。
“那便要治。”
姜棠翻了个白眼给他,又来,她从来不知道眼疾是这样治的,定是在唬她,于是放松下来,不服输地瞪着他,与他四目相对,“我也是读过医书……嘶!”
谢蘅按下的地方猛地一痛,姜棠大惊,下意识闭眼,“你来真的……”
话音戛然而止。
刺痛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热柔软。
一触即分,快的让姜棠都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
姜棠猛地睁开眼,入目的便是谢蘅的棱角分明的下颌和微扬的薄唇。
“你……”
她抬手摸了摸眼尾处,竟一时分不清,谢蘅到底是在给她治眼疾,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