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思绪拉回现实,目光投向床上气息微弱的老者。
莱蒂思还在为刚才那段王室秘闻兴奋得眼睛发亮。
我看着拉斯特,直接切入正题。
“好了,忆旧环节结束。”
我敲了敲旁边的木箱,发出沉闷的响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
“现在能说说正事了吗,拉斯特?您这位前拜尔皇家卫队首席骑士,八十万禁军总教头,怎么会沦落到锈铁城这穷乡僻壤,还差点被人当小兵给干掉了?”
拉斯特闻言,嘴角抽搐:
“八十万禁军?小子,你当拜尔是上古白月王朝那种庞然巨物吗?”
“若是真能有八十万能披甲执锐的战兵,拜尔早就跨过冠军前塞,挥师北伐,把那群鼻孔朝天的安维斯佬的胡子都薅下来了,何至于还在边境线上磨蹭…”
他吐槽完,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罢了,告诉你也没什么,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快交代在这儿了。”
“但这话出我口,入你耳,绝不能再让第七个人知道…”他说着,目光看向莱蒂思。
莱蒂思立刻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双眼放光:
“嗯嗯嗯!我发誓!我的嘴巴和莱德一样严实!”
拉斯特疑惑地看了看她,又看向我:
“还没有问你,这位是?”
我面不改色:“乡下表妹,没见过世面,脑子也不怎么聪明,带出来见见风。”
老者恍然,仔细打量了一下莱蒂思那怎么看都不太聪明的脸,居然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确实很像…一看就是自家人。”
莱蒂思:“……”
她似乎很想反驳,但为了听八卦硬生生忍住了。
拉斯特深吸一口气,声音压低:
“这件事,还与枯萎山脉旁的古树天敌有关系。”
“陛下…或者说,皇室中的某些人,为了换取边境暂时的安宁,以及向枯萎者寻求对抗安维斯的力量,竟然暗中与古树天敌签订了秘约!”
莱蒂思非常配合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拉斯特的声音颤抖着:
“秘约的内容包括,拜尔每年需要向枯萎山脉另一侧的枯萎者们,提供一定数量的人口。”
“美其名曰去古树天敌进修,实则就是献祭!”
“用拜尔子民的血肉和生命,去换取那群疯子不对我们边境进行大规模侵袭的盟约!还有在非常时刻,支援我们对抗安维斯的承诺。”
“而我…我不小心撞破了负责执行此事的官员交接货物、议论秘约的现场,被误认为窃听机密的安维斯间谍。”
他苦涩地闭上眼睛,
“于是,我就从首席骑士,变成了必须被清除的叛国者,一路被追杀至此…”
这不就是经典的“林冲误入白虎堂”吗?
套路,都是套路啊。
这老头一看就是被自己人坑了,而且坑得瓷实,他为人也忠厚,看来跳进冥河都洗不清。
看他那副痛苦又憋屈的样子,我硬是把到了嘴边的吐槽给咽了回去。
这会儿说“老爷子您眼神当年是不是不太好使”显然不太人道。
有些话,没必要当场说破。
这潭水比我想的还浑,背后牵扯的利益和黑暗绝不是拉斯特一个人能扛住的。
他现在需要的是养伤和保住小命,而不是听我分析案情。
不过嘛… 我心里的小本本已经默默记上了一笔:等哪天我去宁芙都城“拜访”的时候,倒是可以顺便查查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混蛋下的套。
要是心情好,说不定还能帮老头把这口黑锅踹回它该待的地方。
当然,这话现在更不能说。
万一给了老头不切实际的希望,他一个激动又撅过去,那我刚才岂不是白忙活了?
我心里翻腾得厉害,但脸上还得绷住。
“先养好伤再说吧。”
不过,拜尔王室跟古树天敌搞秘密协议?这帮贵族老爷是不是觉得日子过得太舒坦,非得找点灭国的刺激玩玩。
“老爷子,您先歇着,别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比如旁边这位自我感觉良好的移动冰柜。”
我拍了拍拉斯特,尽量让语气听着轻松,“我们就不在这儿吵您老人家休养生息了。”
拉斯特喘着气点点头,他那俩徒弟赶紧凑上前。
我赶紧拽着莱蒂思和刀疤脸溜出门。
出了门,刀疤脸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
“莱德大师,莱蒂思小姐,我给您二位找个清净的地方暂住吧?”
“我们虽然从宁芙城逃出来的,但身上还有积蓄,给您置办城里最好的小院还是没问题的。”
喂喂,我可不想吸你们这群苦逼打工人的血啊。
我和莱蒂思对视一眼,频道对上了。
随后我立刻摆出一副被惯坏了的纨绔子弟模样,用指尖嫌弃地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
“小院?你是不是对圣域使者有什么误解?”
我伸出手指,开始如数家珍:
“本大师出行,那排场,不说九头亡灵骨龙拉棺,至少也得是八匹幽影梦魇兽开道吧?”
“下榻之处,不是元素之灵环绕的华贵圣殿,也得是自带负能量池和防护结界的法师塔吧?”
莱蒂思非常配合地在我身后点头,努力憋笑,假装自己是个见过世面的高级侍女。
我继续我的表演,痛心疾首地环视四周破败的街道:
“侍从?那不得来个百八十个?端茶递水的得是精灵少女,捏肩捶腿的得是塞壬妖精,门口站岗的至少得是白银阶的具装骑士!晚上寝殿里点的香,那都得是弥尔斯凝神香熏,没事闻一口,那才叫一个地道。”
莱蒂思还在旁边煽风点火,一脸向往:
“哇!听起来好有氛围!是不是还赠送吟游诗人交响乐团和热情好客的小花精?”
刀疤脸直接被我这套极致凡尔赛加无理取闹的组合拳彻底干懵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他脑子里那点关于“圣域大师威严强大但平易近人”的朴素想象,正在被我这番话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呃…啊…这…大师…我…”
他语无伦次,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行了,逗你玩的。还真信啊?有个不漏雨的瓦片顶着就行,还整什么小院,赶紧带路吧。”
刀疤脸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他短短几分钟内,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落落落。
住的地方,距离这里够近就可以了,还要看着拉斯特这老家伙,我刚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他可别被前来报复的枯萎者给阴死了。
这种老东西,要让他活久一点,让凯厄斯老头在下面多等会老朋友。
路上,刀疤脸好像为了缓解尴尬,挠着头吭哧瘪肚地说:
“那、那个莱德大师,我叫卡元。刚才……真多谢您救了老师。”
看他这副紧张样我就想乐:
“别大师大师的叫了,听着跟我已经七老八十该进棺材似的。”
“在这里叫我卢德就行,这是我的化名,旁边这位你可以亲切地称呼她为麻烦制造机、自恋狂魔。”
莱蒂思立刻跳脚:
“喂!我要求加上美少女后缀!”
卡元被我们俩搞得更加手足无措,脸憋得通红:
“这、这怎么行!您可是圣域大师!是传说里那种挥手山崩地裂、谈笑间强敌灰飞烟灭的大人物!我、我……”
我叹了口气,一把搂住卡元肩膀,哥俩好似的说:
“卡元兄弟,你故事听多了。”
“真正的圣域强者日常是啥样知道不?是为了一点药剂配方跟炼金术师扯皮半天,是被后遗症头疼折磨得想撞墙,是出门遛个弯都能被自家队友坑进莫名其妙的事件里……”
“说白了,就是高级打工人,跟挥手山崩地裂的逼格半毛钱关系没有。”
卡元的脸快皱成一坨了。
我感觉他心目中圣域强者的高大形象已经粉碎的彻底了,不过看起来没那么紧张了。
就在这时,一个佣兵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满脸焦急,看到卡元就跟见到亲爹似的:
“卡元老大!可算找到你了!不好了!麦穗大姐头……麦穗大姐头的货和人都被烂钩那帮杂碎扣在城西旧仓库了!”
卡元脸色瞬间铁青,怒骂道:
“什么?!烂钩?那群阴沟里的老鼠!麦穗的商队是城里少数肯来的了,他们居然还敢动她?!真当锈铁城没人管了吗!”
佣兵哭丧着脸:
“我们实在找不到人能帮忙了,那些守卫根本不敢管烂钩的事……听说卢德先生和莱蒂思小姐是厉害的法爷,求求你们,帮帮大姐头吧!”
我和莱蒂思对视一眼。
我一摊手:“看吧,我就说遛弯都能被坑进事件里的被动技能发动了吧。”
莱蒂思则摩拳擦掌,眼睛放光:
“大表哥,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