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视——或者说,在所有人眼中那位端坐于城主府深处的“卡萨斯”
她正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
浩瀚的预言之力如星环般环绕着她,让她能同时凝视着世界中无数正在发生的事件。
她看着莱德和那个莱蒂思最终将佩东的存在彻底抹除,一直紧绷的情绪才松懈下来。
然而,那松懈仅是片刻。
她的力量再次流转,目光追随着莱德的那条命运之线,试图看清他归来的轨迹。
下一刻,环绕她的星环猛地一颤,无数的信息碎片变得模糊混乱。
她看到的并非清晰的画面,而是趋势。
无数种未来的可能性都指向同一个结果——漫长的等待。
莱德的命运之线并未中断,但在可预见的未来支流中,没有任何一条能在短时间内重新汇入预言者之都的轨迹。
他很长一段时间,是回不来了。
这个答案让预言视周身流转的辉光都为之一滞,办公室内浩瀚的星海也暗淡了刹那。
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压在了她的心上。
随后,她重新将注意力投回眼前堆积如山的公务文书中。
戴着卡萨斯的面具,批阅、签署、调动资源、回应请示。
直到窗外的阳光逐渐被夜色取代。
到了深夜,今天的工作完成,当“卡萨斯”终于推开办公室的门时,门外守卫的预言者卫士恭敬地低头询问道:
“卡萨斯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她摇了摇头,也没有让他们跟随。
辉煌的预言之力升起,独自一人,她传送到了预言者之都最高的地方。
开普勒星辰观测仪的顶端。
预言视转身凝视着这座城市,夜风猎猎,将法袍吹的呼呼作响。
今晚是苍穹颂歌节,整座城市笼罩在温暖喧嚣的光芒中。
民生广场尤其热闹。
因为莱德不在,他实验室里那些法术烟火,被莉蕾雅和贝蒂兴高采烈地搬到了广场中央燃放。
预言视的目光轻易穿透空间的距离,她可以看见,也可以听见。
贝蒂有些困惑地问莉蕾雅:
“莱德大师呢?这么热闹的日子他居然不在?”
莉蕾雅摇头,
“明明我离开的时候还在家里呢。”
一旁的杰哥眨着天真的大眼睛。
莉莉丝也表示不知情:
“可能是在哪儿做一些实验吧,也可能被我父亲拉走,交流一些大人之间的秘密。”
预言视看着莉蕾雅她们,不由得轻笑一声。
就在这时,十几束特别明亮的烟火蹿上夜空。
砰!砰!
朵朵巨大灿烂的金色眼瞳在天空中绽放,瞳孔深处还流转着辉金色的符文。
紧接着又一发炸开,组成几行闪亮的大字:
“预言之视在看着你!”
“不要抖机灵!不要耍个性!不要觉得找不到你!”
预言视扯了扯嘴角,默默注视着天空的烟花,那形象就是她,支柱神器预言视的本体形态。
还有那些字,莱德这混蛋,是在说她的控制欲太强了吗?
随着烟花炸开,这一刻,整座城市仿佛都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
而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熟悉这一幕的人们也露出了各不相同的反应。
筑眼和媞卡正站在民生广场边缘,看到这个烟花时,筑眼手中的法杖差点掉在地上。
“莱德这小子,连支柱神器的形象都敢拿来开玩笑。”
一旁的媞卡笑了起来,
“筑眼,这算不算让预言视为市民服务了。你别忘了,服务于民,谨身勿忘哦。”
阿尔忒坐在追随者酒馆的屋顶上,独自端着一杯宝光烈焰,远远望着广场方向的热闹。
当巨大的预言视烟花炸开时,还有那些暗示感满满的大字出现,她刚喝进去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噗——咳咳!”
她一边擦着嘴,一边瞪着天空那逐渐消散的金色眼眸,脸上满是好笑。
“我的团长大人啊,居然拿神器的尊容放烟花,还有,这是在说预言视的掌控欲太强了吗?”
“不过这烟花还挺好看的。”
萝伦正端着满满的酒水托盘在酒吧中小心的穿梭,烟火炸响时,她被惊得一个踉跄,托盘上的酒杯叮当作响,好在没摔下去。
她透过窗户,看着那只仿佛凝视众生的巨大眼睛,脸上写满了惊叹:
“哇啊,这就是莱德大师做的烟花吗?好厉害!但是…好大胆子啊……”
她小声嘀咕着,下意识地朝城主府的方向望了望,
“卡萨斯大人应该不会生气吧?希望莱德大师没事。”
紧接着她想起正事,赶紧摇摇头,端着托盘走向正在大笑的劳图丁和红胡子那一桌:
“客人,您的啤酒!”
心灵报的临时据点,冰炎魔蛛正趴在屋顶上,八只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头条有了!”
它兴奋地用前肢敲击着屋顶,
“《震惊!莱德大师深夜为支柱神器绽放感情的烟花!卡萨斯大人又该何去何从?》,卡兹费恩,快给我拿笔来!”
卡兹费恩在临时编辑部里无奈地看着屋里震落的灰尘:
“冰炎记者,请您冷静……这个标题可能会让我们被封杀啊。”
虽然卡兹费恩这样说着,但它手里还是拿出了一份新的排版方案。
城外,夺心魔的临时驻地中,萨姆正在演奏鲁特琴,看到烟花时差点弹错一个和弦。
她红发下的尖耳动了动,哭笑不得:
“虽然不知道这烟花是谁做的,但我大概猜到了,莱德,为什么你总能以最离谱的方式刷存在感……”
艾莉诺站在萨姆旁边,看到天空中的眼睛时,她轻轻“啊”了一声。
脑海中封印的高塔知识似乎被触动了一下,让她不自觉地喃喃自语:
“萨姆…你觉得灵吸者能融入这个城市吗?”
预言视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面具下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
“这群家伙……”
她轻声自语。
但转念一想,预言视双手抱胸,冷哼一声。
“莱德你个混蛋,我的形象是让你拿来当烟花素材的吗,谁准你私自用我的形象了。”
“还有,我在你心底的形象有这么奇怪吗!”
“等你回来我非把你……”
她骂不下去了。
她伫立在寂静的高处,望着那片属于莱德所关心、也关心着他的人们所聚集的光明之地。
望着那些由他制造、被他留下、如今却成为节日欢笑的烟火。
想到现在身处东大陆的莱德,她心中一股无力感悄然蔓延。
感觉自己没什么用啊。
为什么她身为神器,却一次次看着他陷入险境?
为什么她拥有近乎无限的视野,却常常只能注视,不能真正保护?
是因为……她还不是真正的支柱吗?
这个世界上,从未有过神器之灵晋升为支柱的先例。
她的思绪流转,想到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先例。
之前莱德去往螺壳舰高塔,那个铁夫不就做到了,虽然他不是支柱神器,不是神器之灵。
但那座螺壳舰高塔,确实以器物之身,窃据了心灵支柱之位。
预言视也知道,铁夫能成功,是因为剧痛使另辟蹊径,吸收了夺心魔大断代时期的悲鸣,方才执掌痛苦权柄,这才让心灵那条路空悬出来,给了那座高塔可乘之机。
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在她心中产生。
铁夫既然可以。
那她,为什么不行?
既然卡萨斯已逝,预言支柱之位空悬……
——那条路,为什么不能由她来走?
她想要守护的东西,从未如此清晰。
不仅仅是为了卡萨斯的遗愿或这座城市的存续,更是为了那个总在吐槽、与她斗嘴抗衡、却让她无法放手的混蛋小子。
“预言的支柱之基…”
她喃喃自语,抬手,缓缓摘下了面具。
失去了面具的隔绝,一股带着烟花味道的夜风拂过她的脸颊。
她伸出另一只手,辉金色的流光身前汇聚,凝成一面光镜。
预言视将为了扮演卡萨斯,用预言之力塑造的伪装褪去。
她凝视着镜中那张再无遮掩的容颜。
脸庞的轮廓是一种超越了世俗标准的完美,肌肤也泛着柔和的内蕴光辉,像是月华浸润的珍宝。
流光溢彩的金色长发,也宛若星河瀑布,垂落至腰际。
她金蓝的异色眼眸也惊艳无比,深沉的蔚蓝与炽烈的辉金,将这容颜衬托,既非凡人所能企及,也超越了任何奢华的精致。
在预言视的记忆中,这副容貌,也只有当代的弥尔斯精灵凤凰王可以与之媲美。
而且,这不再是虚幻的投影或借来的傀儡身躯。
这是属于她自己的身体。
她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感受着真实的心跳。
“现在我已经有了身体,既然如此…”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也是对着这片星空,这座城市,下定决心地宣告,
“吾乃预言视,今日立下道路誓言!”
“此世预言之座空悬,无人可走,无人可见。”
“那么我将登顶,我将统御,我将守护!”
这条前所未有之路,她走定了!
不过,明天还得想办法对莉蕾雅她们解释莱德的去向……该死,这混蛋最好赶紧给我晋升支柱回来接班。
这破班,她也是一天都不想加了!